第44章 如履薄冰(3,)
从阳台翻过去的时候,我难以集中注意力。
这很危险,踏空一步,或者被别人发现,什么都完了。
但我总是想起韩宁,她恐慌中的快乐,癫狂中的畏缩。
刚才结束时,她对我说她有性瘾症。她说的很认真。可她还是个处女。
无法集中注意力,还因为愧疚和自责。我想起了珊瑚,其实在我和韩宁行到糕朝时,我的眼前分明出现了珊瑚的脸。
她漠然地看着我。
我的身子突然一歪,急忙抓住墙上的金属管,腾出右手扒住对面的阳台。
我停了片刻,继续攀爬。翻过阳台时,我已经平静下来。
房间里一片昏暗,有一股呛鼻的清洁剂味道。我戴着手套,环视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十字绣,绣着梅兰菊竹,想必是那位婶子的作品。房间有两个卧室,一个卧室的门关着,我推了推,没反应。另一个卧室的门虚掩着,我探头往里看,一张单人床上乱糟糟的,被子揉成一团,床边扔着两双球鞋。我转身进了书房,出乎意料,这里十分整齐,但书架上落了一层灰,许久没有打开了。
我把半掩的窗帘撩起,那边正对着陈家小院。院子里有个细小模糊的人影,从其缓慢的动作来看,应该是珊瑚妈。
我看了看手表,迅速搜寻起来。拉开书架下方的抽屉,发现一个望远镜,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走到窗前往外看,珊瑚妈的身影立刻拉近到眼前。这时珊瑚从屋里出来,不知和她妈说了什么,母女俩进屋了。
我把望远镜放回原位,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映入眼帘的全部是珊瑚的影像——珊瑚在院子里浇花。珊瑚在窗户上映出的剪影。珊瑚在单位门外聊天,珊瑚从出租车下来。
影集中间夹着几张黑乎乎的照片,我只看了一眼,就感到心惊肉跳。
那是我和珊瑚搬运尸体的情景。当然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看得出照片上是什么,旁人眼中全然一片黑影。我把影集归位,从书房出来站在客厅中间。我的后背浸满汗水,胃部一阵疼痛。
我的目光投向客厅一角的冰柜。那东西太新了,也有些大。我走过去,打开冰柜。
一堆速冻食品出现在眼前,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下面露出一张脸。
衰败的脸庞干瘪凹陷,眉毛上沾着霜花,鼻孔冻着冰碴,紫黑色的嘴唇微微上翻,露出牙齿,宽大的齿缝上凝结着青灰色的冰粒。
我轻轻挪开速冻食品,露出中年女人的脑袋,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和珊瑚搬运尸体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大眼保安才开始发短信威胁珊瑚——在那之前他忙着处理婶子的事。
我把速冻食品推回去,包装袋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像是尸体从喉咙里挤出的哭声。这时,我听见旁边的墙上传来敲打声,韩宁已经回家了,大眼保安也可能随时上楼。我有点慌乱,急忙关上冰柜的门,在那一瞬,我发现尸体的口袋鼓起一块。我抠开冰碴,拿出一串钥匙,塞进自己口袋。
将一切复原,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韩宁从她家出来,在走廊徘徊,掩护我。我透过防盗门往外看。韩宁听见响动,跌跌撞撞走过来。
“快出来啊。”她都快哭了。
我出来,返身锁好防盗门,跟着韩宁跑进屋里。
韩宁的牙齿嗒嗒作响,不停地打着冷战。
韩宁叫了外卖,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
我正在韩宁的床上打盹儿。她摇醒我,紧张地指了指墙。大眼保安回家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异常,便把脸贴在墙上,仔细听着。
韩宁的房门忽然敲响了。她一惊,脸色煞白。
我凑到猫眼前往外看,是大眼保安。我给韩宁做个手势,自己贴墙站在门后。
韩宁打开门,隔着防盗门问:“什么事?”
大眼保安说:“你要害死我呀。”
“什么意思?”
“你一投诉,我这个月奖金没啦。”
“我忍了好久了。我神经衰弱,失眠,焦虑,抑郁……”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大眼保安气冲冲地说,“我就跟你说一声,以后我会注意,可是保不准忘了一两次,关门声音吵到你,别又去找经理!”
“一两次可以理解,好习惯要慢慢培养……”
“真罗嗦。”大眼保安咕哝一声走了。
韩宁告诉我,经过这一番接触,她觉得大眼保安不像变态杀手,只是个楞头青,单纯的傻脾气。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