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无之恋（2）

柳：

旧年的雪化成水，水又成雾，雾白茫茫一片，遮住了我们的过往。恍惚间，白发换了红颜，我们在人群中渐渐拉开了距离，谁还记得住年少的岁月？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在车站里一不小心睡着了，坐过了站，迷糊中，课桌前面的人换了个样，讲台上的老师变了人，窗外的景变了变，而那些拉着手到处玩的朋友在时间的洪水中离开，自己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要向前还是后退，怀疑自己被所有人丢下。

他的离开，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叫他小白。

小白是我在补习班中认识的，他是寄宿在补课老师家的乖乖三好学生，好看干净的像一个洋娃娃。最奇怪的是，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有着到肩膀的头发，皮肤又是白白嫩嫩的，也没有别的男孩子身上的汗味。

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想法。

那个时候，我来补数学，他在补语文，老师把我们调到一组。就这样，我教他语文，他教我数学，一直到我上初中为止。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那个年纪什么也不明白，画过三八线，玩过翻绳，取过外号，我在他趴桌子上睡觉时给他画过装，扎过辫子，小白趁我睡觉时在我脸上画过画，也嘲笑过我酷似男孩的性格。

那个时候的我们把一切都看的很重，但其实那些曾看的很重的东西都容易碎掉。

初中后我离开了补习班，小白去了另外一所中学，两条相反的路，就这么分开在路的两旁。

两年中，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见了面，也只是打招呼，可却在彼此的生日时记住给对方送礼物。

数学依旧差的我总是去小白的学校找大伯问问题，问完后在操场上和一群男生打篮球。有时候回看见小白一个人背着吉他从外面回寝室，他的头发依旧长得到肩膀，很寂寞的身影。他上了初中后从漂亮变成了好看，漂亮是无色的，可好看却有颜色，小白是那种干净却很忧伤的天蓝色。

初二下学期期末的时侯，压力很大，因为要冲重点班。

小白的期末考比我晚，我放假时他才刚开始考，那天去他的学校附近买试卷，看见他咬着嘴唇等待着进考场。我知道他每次紧张就咬嘴唇的习惯，走过他边上时轻轻对他说了句“加油！”。

他对我笑了笑，很干净的笑容，我愣了好久。

回来我在大伯那里看见他的成绩，很担心他，给他写了封信。

记得那上面写了我很喜欢的作家的话：喜欢就坚持，有梦想就努力。追梦的路上黑暗是会有的，光在不远处等着你，心怀梦想便无所畏惧！

我不知道小白的梦想是什么，但那个暑假小白和我有了联系，在图书馆里，他经常拿着语文习题来问我，看他听得一脸认真却有茫然的样子我很心疼。

暑假过后，我们各回各的地方，那个开学前夕，他请我喝奶茶。

他说：“小猫，我真的很喜欢你写给我的那些话，看了好久好久。他们还是不喜欢我，我知道要怎么样，他们才会喜欢我，我明明一直很努力成为他们喜欢的样子，可是，为什么……”

我知道，小白的父母在他六岁生日时离了婚，后来他的母亲改嫁，继父不喜欢他，而他母亲生了妹妹以后也不管他。

他一直很努力，也很单纯，以为母亲喜欢女孩，就一直留长发，说话也是轻轻的。可就是这样的他，被男孩子疏远，女孩子也不怎么理他，觉得他很娘娘腔。

他一直希望得到爱，却一直在失去。

这样的他，让人很心疼。

我不知道说什么，但那时候，我看见小白的泪水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散了，再次看见是在初三上学期开学不久。

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六下午，我去借书回家，小白从后面叫我，我回头差点不认识他。

小白把头发剪了还染红了，耳朵上带了耳钉。

我有点生气，心想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小白有点尴尬，打了招呼和我一起走。

我问小白：“你们学校让你们染头发？”

小白什么也没说。

在桥上停住了，那天天气还好，可小白的脸很苍白。

他确实变了，不再是那个干净的他了，会抽烟了。

那天的夕阳很好看，让人觉得很凄凉，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个诗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小白那天在桥上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抽烟。

送我到家的时候小白我：“你觉得黑头发好看？”

我点了点头，说：“还是换回黑头发吧。”

小白只是轻轻地说：“换不回去了。”然后转身走了。

那天的路灯把小白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不知道怎么的，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初三下学期时遇见了以前补课的老师，老师说小白的父母让小白辍学去外面打工，可惜出了车祸，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和补课老师告别，也不记得怎么去学校，只是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就哭了，身边的同学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来，生了好大一场病，迷迷糊糊得时候，好像看见小白来道别，我努力去追他却没有追到。

后来，一个人去桥上时候，突然想找小白，却发现对于小白，我其实一无所知。

我知道，那个有着干净笑容的男孩子，真的，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