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角邑称帝
松山之上,弱柳之旁,一条自西向东流淌着的并不宽敞的小河挡住了站在一旁的梅月那一直想要离开松山的脚步。她慢慢抬头仰望,此刻皓月当空,虽有繁星相伴,却依然倍感孤独。
胸口传来的阵阵痛感,仿佛要涌至全身像被别人点了的每个穴位,若稍有动弹,就如同全身筋骨断裂那般刺痛。与冷风玥,本应举案齐眉,可如今却要守着他对她那根本不着边际的诺言孤身一人住在松山,作为一个现代人,真是可笑。
同一道月色之下,千里之外的大角邑城墙之上,迎风站立的,依旧是冷风玥那不卑不亢的身影。
大角邑所有的士兵,已由百姚统一整训。留在威水城那八十余万的士兵,将在令兮的带领下,约定于百日之后与他们一起攻克长安城。
到时两部军队对长安城双面夹击,纵使慕容父子有再大的本事,也必定插翅难逃。
想到此处,本是一件值得庆幸之事,冷风玥心中却莫名躁动。与其说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将大角邑收复,还不如说是用他对梅月的背叛和自己那并不坚定的意志换来的大角邑主帅和兵符。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执念和仇恨,他可以轻易利用其它女子的终身幸福,也可以轻易背叛自己轻易背叛梅月。
但为了大角邑为了推翻慕容氏,他必须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
沉思之余,他竟未发现梅远钟早已站在了他的身旁,若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想必别人此刻杀了他都有可能。
“冷兄,我对不住你和月儿。”
冷风玥能听出来,梅远钟已经在尽力压低自己的声线,但可能是因为男人五大三粗的原因,他刚一开口,还是惊了身旁那只卧在黑暗夜色中的白色信鸽。
“梅兄,别这么说,”冷风玥微微转过头,看向梅远钟,“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自愿的。”
“冷兄,那月儿……”梅远钟担心不已,皇位和梅姓江山固然重要,但四弟至今杳无音信,贵妃与皇妹寄人篱下,国破家亡的现在对他来说,更重要的却似乎是活着的人,例如梅月、云屏和湘贵妃。
微风吹起,冷风玥鬓角的长发又被卷起,像往常一样,可如今被长发盖过的,不是明眸皓齿,却是满面沧桑。二人上方的空气凝聚了片刻,冷风玥便开口打破了沉默:“月儿,今生怕是无缘了。”
说罢,冷风玥眼角划过一滴泪水,犹如此刻弦在空中那轮弯月般晶莹剔透。
听闻此言,梅远钟脸部微微抽动些许,而后不再多言。
大角邑城门高达数丈,微风从侧面袭来,虽是初秋之天,冷风玥却深觉此刻如同在度三九寒天,微风似乎能穿透自己的心脏,月光煞白恰似银雪飘落身旁。
自梅远钟有所动静那日起,慕容父子就已知晓其动向。慕容石的皇位本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当时慕容父子直接暗杀前皇帝夺得皇位,软禁禁军将领百姚妻儿老小胁迫其为自己卖命,朝中大臣多半不知晓内情,迫于百姚二十万禁军压迫,无奈只能俯首称臣。
而今得知梅远钟已兵临城下,且除过长安城外,其余城池均已被梅远钟收复,为今之计,慕容父子只能加紧防范,并且急速训练慕容睿谦手下二十万禁军,以做好随时攻打梅远钟军队的准备。
深知慕容父子严阵以待,梅远钟与冷风玥更加不能轻举妄动。如今休伦百日忌礼未过,冷风玥与若静星还未成婚,大角邑这三十万将士军心不稳。虽制住了一个司徒冲,但难保不会出现另一个司徒冲,大角邑一日无主,兵乱就有可能随时随地爆发。
然而打仗讲究的却是趁热打铁,从昔日的紫水县到今日的大角邑,梅远钟从没吃过一次败仗,其麾下将士士气逐渐高涨。长安城本就处于最中心位置,虽地势平坦,但大批百姓居住于此,恐伤及无辜万不可强攻。如果在短时间内拿不到长安城,势必会导致军心懈怠,一旦拖成了持久战,长安城就更难收复。
一个大胆又坚毅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在梅远钟心里快速划过。真正收复大角邑拥兵三十万,只能等到百日后冷风玥与若静星成婚。而现在千钧一发之际,别说百日,就是一日他也等不及了。
黄昏时分,暮色四合。庄重的大角邑迅速被一层夜色披上了外衣。
梅远钟乘着月色脚下迈着紧促的步伐,慌忙来到冷风玥卧房门外。四处张望,发现无人跟随,便轻轻推开了冷风玥的房门。
微风紧随门缝扫入,跳动在窗前白烛上的火苗即刻摇曳生姿。它散发着暗淡的光,将二人的身影朦胧在硕大的门窗之上。
“什么?称帝?”
冷风玥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梅远钟所言,迅速压低自己声音,反问梅远钟。
梅远钟脸上泛着微黄的烛光,激动之心溢于言表,他迫切想要冷风玥同意他这个想法,并与他一起,共筹大计。
“对,冷兄,”梅远钟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而后露出谨慎又兴奋的目光向冷风玥道,“你与若静星成婚要等百日之后,此时大角邑军心不稳人心躁动,长安城又需速战速决,我们这几月的动向,慕容睿谦不可能无所作为,我们若趁热打铁,可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只能先稳住大角邑将士军心,我在这里称帝,在这里设立文武百官,将这里建为朝都,一来可以在你成婚之前笼络大角邑军心,二来,也可快速恢复梅姓朝纲,将天下分为二主,让百姓自行抉择…”
梅远钟一气呵成,将内心所想统统说与冷风玥听。话音刚落,冷风玥却又皱起眉头。
这个想法固然不错,但称帝,又谈何容易。
此刻虽然手握兵符,但大角邑人心皆是肉长,如果自己无所作为就贸然称帝,这三十万将士未必会顺然领意。
然,二人总是不谋而合,心中所虑出奇一致,如何能够顺利称帝,阻止大角邑这三十万士兵发动兵乱,成为当务之急。
驻守威水城的令兮手下固然有八十万兵马,但远水终究难以解近渴,兵乱发动只需一时,但想要越过长安城调集援兵却是难上加难。如今驻守在大角邑,自己的兵马只有百姚带过来的一万余人,其余均是大角邑原有的兵马粮草,“敌众我寡”,计划终究难以实行。
翌日清晨,百姚照例前往军营,整训大军。
路过后勤粮草处时,百姚却意外发现粮草已然不足支撑到下月,众士兵碗中全是稀粥薄饼,无一稠饭。
长安本属北方,盛产韬米。大角邑虽与它做邻,但它三面临江一面环山,固其早有“水城”之称。若它与长安城一样种植韬米,其地势及气候定不允许,长出来的韬米定不如长安城内的韬米好。
百姚随即向麾下士兵了解,近年来,天降连阴雨,本就气候潮湿的大角邑更加变得潮湿水热,直接导致属性干旱的韬米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