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战后余悸

皎皎月孤轮，粼粼江畔语，王绪的罪行在徐文瀚一言一语中，逐渐激怒了全体将士，连事外之人耿平也连连叱骂王绪卑鄙无耻。

当日李君中了孙儒的调虎离山之计，大军一时无法驰援江边，而孙儒派出李琼骑兵前来袭扰时，李君让郑晖绕道前来支会，那时第二、三批光州流民，和寿州大部分百姓已经被徐文瀚带来江边，在得知李君没有堵住孙儒，王绪心中虽有忌惮，却也不吝钱财，督促王景辉带领工匠马不停蹄搭建浮桥。

而后当王绪看见不断有人马前来支援李琼，就有些心慌意乱，加上流民成批而来，王绪担心之余，想起李言曾在流民中招募了三千勇士前去支援李君，这些人战后可不会听他的调令。

这时裴横进言，不如趁着浮桥搭建成功，裹胁众军亲属，赶往江州，一来李君若是战败，他们也就此逃生，二来李君若是退敌有功，他也算是帮其保护了家人。

馊主意一出，王绪随即拿出所剩钱粮，又在流民中选取了一千壮丁，加上从襄州边境调回来的刺使府兵力，局势瞬间掌握手中。

而那时徐文瀚与何云义接到李君的支会，正在分派一部分流民沿江而上，前往蜀中，王景辉正组织另外几批流民沿着刚刚搭好的浮桥，有条不紊地渡江，王绪带着一众心腹，冲进营地，将光州一众老幼齐齐裹胁帐下，就要抢先渡江。

徐文瀚怕他狗急跳墙，伤及无辜，就与流民商议让他先行离去，不过得放了一众老幼。

然而王绪又岂肯放弃最重要的兵权，现在李君掌握着他出资组建的骁卫都，若是自己手里不攥点筹码，李君又怎能安然将他的兵马悉数奉还？

二人商议无果，此时李琼已经带着骑兵杀进了蕲州，百姓仓皇逃窜之际，跌落江中者不计其数，这一情形毁灭了王绪最后一丝理智，他连忙让麾下心腹将正在浮桥上的流民悉数斩杀，准备带领军士家眷提前渡江。

这一举动激起了流民中的数千血性男儿，他们不顾王绪爪牙的刀枪剑戟，群起反抗，何云义见机，组织队伍与王绪爪牙兵戎相见。

混乱中芍药等人被裴横裹胁，何云初这几日与芍药一路赶来，期间姐妹情谊渐浓，急忙持刀上前营救，不想王绪爪牙奋死之中将其俘获。作为哥哥的何云义自是怒发冲冠，凭着一股蛮力杀进阵中，直取裴横项上人头，奈何何云初在其手中为人质，何云义始终无法伤其分毫。

一番较量之下，王绪怒火攻心，挥剑杀了数名军士的家眷，震慑之威，让何云义不得不束手就擒。

突然！郝刚急影飞奔裴横身前，一声怒喝之下，裴横的头颅应声跌落：“妖言惑众，罪该万死！”

鲜血从脖颈激崩而出，洒在王绪惊愕的面庞，众人失神之际，何云义上前一把抢过妹妹，揽入怀中。而王绪已经被刚才的一幕彻底激怒，当即就要挥剑斩了李言的老爹。

江风吹雨白浪起，千钧一发之际，何云初上前喝道：“你不是想要挟持人质要挟我家郎君吗？拿了我便是，放了其他人。”

“万万不可！”何云义此时不止心疼妹妹，同样他也要给李君一个交代，若是就此让妹妹随王绪而去，日后自己岂不是被人耻笑。

流民之中不乏有热心之人，多方劝阻何云初，就连年迈的李族长被王绪刀抵脖颈也全然不顾生死：“傻孩子，别为我这把老骨头为难了李司马，速速杀了这狂恶之徒。”

余下亲眷虽有怕死之心，但他们的夫君、儿子也都在前方奋死搏杀，自己岂有自顾之理，纷纷呼喊杀了王绪。

北方硝烟还在弥漫，李琼的马蹄声和战吼已经逐渐在耳畔响起，何云初丢下手中兵器，望了望李君的方向，心中鼓起勇气，缓缓走向王绪。她们之间的婚姻匆匆举行，没有山盟海誓，没有地久天长，没有来世再约，有的只是一份相互挂记的执念。

江风凄冷，丝丝灌进何云初的银甲，她想起了床畔之余，李君说她是什么未被王权、战争磨去光辉的北方佳人，或许这话是李君在长安拿来哄骗良家女子的，但对她来说，却十分受用。

“来吧！”何云初将王绪的长剑架在自己脖颈之间，支走了李族长。

王绪最看重的是兵权，有李君娘子他还是不放心，语气强硬还要芍药也一同随行，这时李琼的先头部队已经杀入人群，郑晖连忙带着流民中热血男儿借助搭建浮桥剩下的大木与其暂作周转。

王氏三龙早已看不下去，王审潮怒目圆睁扯住王绪喝道：“你要走就走，别拖累了无辜！”

之前留在江边疏理流民一千厢军见王审潮要与王绪决裂，纷纷战向王氏三龙这边，王绪见偷鸡不成蚀把米，情急之下令众军将众人团团围住，一把抢过王审知，怒喝道：“不把芍药给我，咱们就在这里一起等死！”

不远处的抵抗声逐渐不支，芍药从人群中挤出来，抹去梨花带雨，对众人巧施一礼：“姐姐相信郎君，芍药亦是！”

众人汗颜之间，王审知铿锵道：“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罢，对何云义和两位哥哥使了个眼神。

何云义明白他是要借机做内应，随即让郝刚悄悄潜入王绪招募的流民之中。在一声得罪之后，王绪架着何云初向浮桥走去，何云初回头，俊逸的目光闪烁，不由递给哥哥一个期许的眼神，其中包含了诸多嘱托。

厮杀之声愈演愈烈，王审潮顾不得许多，号令厢军将百姓挡在身后，随着李琼进攻的步伐节节后退。

而上了浮桥的王绪害怕李琼在控制了江边后，沿着浮桥一路追杀而来，当即手起刀落，就要砍断浮桥上的绳索。何云义大惊，一个虎扑将其压倒，不想王绪的心腹上来将其一脚踢落江中，还好何云义身手矫健，一把抓住浮桥上的木板。

徐文瀚讲到此处，不禁向何云义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可惜王绪还是一剑斩去了他的右手，也顺带砍断了浮桥……”

江花白浪在秋夜月中滚滚东逝，浮桥已经被江水吹到对岸，幸亏王绪积善行德，没有砍断对岸的绳索，李君暂时安抚了众人之后，首要条件就是得将浮桥重新搭建起来。

秦彦在得知江边还有十数万流民，连夜从舒州调来几队水性较好的兵士，想要重新搭好浮桥，毕竟这么多人留在蕲州，他可养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