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烫手的山芋
第一次被人当做财神一般礼待,李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不由端正了身子,随着卢光彬将他请上主座,李君也不吝啬,开始对众人道说是如何发现黄连洞的秘密。
自黄连洞盗贼因飓风惨败九龙滩之后,李君一直被孙靖软禁在洞后的石屋内,这一进去便是数日,在昏暗的石屋内百无聊赖,李君一边筹划着飓风过后如何重整泉州,一边在想如何才能剿灭这群狡兔三窟的盗贼,解救出被他们强掳来的流民。
几日辗转反侧亦是毫无头绪,然随着被囚禁的日子越来越久,对外面的情况又一无所知,李君不禁愁绪涌上心头。
然而这群盗贼终究还是要解决的,整理好思绪,他将进入黄连洞后的一切事宜串联起来,恍惚间,想到那日黄连洞惨败后,孙靖瞥眼瞄向洞后石屋,对宋蔚说了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时他还以为孙靖是想借曲道转移到其它诸岭,此刻再三斟酌,真若是如此的话,孙靖应该不会那么慌张。
与孙靖也接触了数日,李君也能看出此人不是什么有雄心大志的明主,只是宋蔚帮他策划的太精密,这才让其有了以黄连洞摇控诸州的野心。其实孙靖与宋蔚也算是同病相怜,遇到失败,很容易措手不及,方寸大乱。显然九龙滩的惨败已经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加上各州对黄连洞的重视,孙靖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跑路,贼跑路肯定要将自己盗来的财物一起带走。
有了这个念头,李君就在石屋内反复寻找,然而石屋内除了宋蔚带上山的几本书卷,和一些黄连洞盗贼从流民身上抢夺来的丹青,别无他物。一连寻了两天,毫无进展,正当李君以为自己猜错了,几乎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两只山鼠奇迹般的引领他窥视到了黄连洞宝库的大门。
连日的阴雨让黄连洞附近的山鼠无处觅食,这些胆大包天的山鼠就向洞顶摸索而来,屋内的石板缝隙可容它们藏匿其中,李君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觉得被这些山鼠搅扰了思绪,直到天色转晴的那日,阳光穿透石屋,几束斜阳洒进缝隙,山鼠察觉有人正在窥视它们,就消失在了缝隙之中,李君顺着阳光下望,见石板之下空间足以两人通过,随手扔了块碎石下去,久久才听到回响。
正要搬开石板一窥究竟,宋蔚部署夺取汀州的大计已然开始实行,随后李君就被绑在了通天木上……
听到此处,刘隐长叹一声,心中暗道:那日火烧黄连洞时,早就察觉洞后的石屋奇异非常,不想竟是进入宝库的大门,实在可惜,可惜。
倒是卢光彬不见兔子不撒鹰,郑重其事道:“李司马是说并未亲眼见到那些财物?”
闻言,范晖挺着肚皮呵呵笑道:“卢兄太过心急了,石板之下即使没有财物,也必然是黄连洞盗贼的逃匿通道!”
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何泽摇曳玉扇,脱口道:“确是不错!如今洞内大火不熄,那群盗贼恐怕还来不及逃走,待火势减弱时,令人掀开石板,即使没有财物,捉住洞中贼首,也不怕他不开口。”
勿论有无财物,如今众人总是有个明确的希冀,眸中的光芒也就多了几分狡黠,各自思量着如何才能将其归为所有。
刘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君,此人狡诈多端,想要从他手中夺取这批财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斜眼看向李君时,却见他一副轻松模样,似乎对这批财物不慎关心。
这一情形很快便被洞若观火的何泽看尽眼里,他也想知道李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上前躬身施了一礼,温和道:“不知李司马打算如何处理这批财物?”
“要不起!”李君抬手饮了一杯虔州特酿的梅子酒,脱口道。
“何意?”刘隐急切道。
只见李君起身走进众人,若有其事问道:“这批财物的主人是谁?”
卢光彬以为李君是说他发现了这批财物,自然就是他的,心中正暗自盘算,却听曾衮直言道:“自是黄连洞……”
话言未了,就见李君周身凝聚起一股滔天怒气,厉声喝道:“岂能是盗贼所有,那些都是南迁流民的血汗,诸位在此瓜分他们的财物时,可有想过流民的安危?”
“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也不是在觊觎这批财物整顿被飓风侵扰的泉州吗?”刘隐低声道,然大帐内诸人却被李君这句话说得自惭形秽,鸦雀无声,刘隐的话确是被所有人都听声入耳,一时间脸上不觉泛起阵阵羞愧。
范晖确实也觊觎这批财物,可他也明白,要想从这么多人手中夺取财物,肯定不是那么简答,再说福州、泉州本就属福建统辖,若是李君得到这批财物,福州也能跟着沾点光,此刻见李君似乎已经有了计策,抽身近前,试探道:“依李司马之言,谁若想得到这批财物,就必须接纳被黄连洞强掳的流民了?”
“正是!”李君诚然道,“这批财物本就属于南迁的流民,若是诸位想借这批财物恢复本州生产,那么也必须收纳他们的主人。”
见众人都在暗自考量,李君解释道:“如此也是迫不得已,一旦诸位拿走了流民的财物,这些人无所依托,好的方面,他们可以沿路继续向岭南挺近,沿路进入各州;如果流民中有人不忿诸位的所作所为,结群成盗,再度占山为王,试问各州有多少精力再来围剿他们?”
良久,卢光彬长舒一口气,闭目道:“李司马说的不错,如今各州都不通程度受到灾害或是兵乱影响,恢复生产都来不及,若真再出一批盗贼,恐怕贻害无穷,我们虔州不再插手此事……”
卢光彬此举也是无奈,如今虔州城还需要诸州兵力帮忙收复,若是再贪心,恐怕真的拿到这批财物,也会得罪四邻,再说依李君所言,要占据这笔财物就要接纳他们的主人,如今的虔州是真没这个能力了。
虔州是没这个能力,然韶州、封州受到的影响却不大,曾衮正要挺身而出,接纳这批流民,被何泽的羽扇挡在身前,低声道:“刺使大人莫急,我们还不知道黄连洞究竟掳了多少流民,一旦人数过万,恐怕韶州也要不起……”
闻言,曾衮忍了忍,又觉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着实可惜,转头看向刘隐,只见他凝神聚气,久久沉寂在思虑中,侧身戳了戳这个俊俏青年,笑呵呵道:“刘家贤侄,韶州一己之力可能收不了这么多人,不如我二州联合?”
“不敢……”刘隐叹息一声,转而对曾衮耳语道,“曾叔叔有所不知,就在我们联军攻打诸岭的盗贼时,我麾下的小校在萌渚岭发现了两万被黄连洞强掳的流民,而那骑田岭和大庾山的流民数以万计,此番即使我二州联合,一下子涌入这么多流民,恐怕两三年之内都很难平息,一旦治理不当,流民生变,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闻言,曾衮不由摇头叹气:“本以为能顺手发个小财,没想到竟是个烫手山芋,真是活见鬼了。”
众人都在暗自惋惜,何泽看向游刃有余的李君,心中不断在追问自己,此人究竟是在觊觎这批财物,还是真为流民着想呢?
许久也看不透,何泽一缕鬓角细发,悠悠道:“也罢,待找到财物后,看他如何安置流民,便知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