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北上之路（三）
夜里，晓雯醒来时，岳风已回来，确切地说，晓雯是被他的翻来覆去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扯扯他的衣袖喃喃道: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啊！问完又转个身继续睡了。岳风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提问，手轻拍着她的背让她继续睡觉。
天亮以后，院子里陆陆续续的开门声、关门声、脸盆和炉灶的叮咚哐当声，晓雯起床准备上班去，此时，身边的岳风却沉沉地睡去了。当晓雯洗脸刷牙时，岳风竟已经起身披了件外套，去胡同口给晓雯买早点去了。
岳风拎着早点回屋的时候，晓雯看着他肿起的眼睑一脸惊讶道：你刚刚不是睡着的么？怎么又醒了？昨晚睡那么晚，也不多睡一会儿！
岳风一脸疲惫地说：没事儿，我睡不着，断断续续的，身体感觉挺累的，但是，实在是睡不着。可能，可能我得买点儿安眠药了。
不要吧！以药物助眠不好，那个药有依赖性的。年纪轻轻的吃这些干嘛，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晓雯不无担心地问。
岳风坐在床沿上，扭过身从床头柜上拿过烟盒，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浓浓的烟雾，继而呼出一口长长的直线的白色气体。最近，我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挺烦躁的，总是无端地失眠，尤其在凌晨时分，我总是觉得很不安，一直不想说出来，是不想让你担心我，好在，每次这样的时刻，还有你在身边吧。岳风很惆怅地说着。
晓雯走过来，握紧他的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头发，安慰道：不用怕我担心，你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说出来啊。我们的情绪走在低谷里的时候，越是需要抒发出来，你憋在心里，才更让我担心啊。烦恼分享出来，并不会增多一份，只会稀释出去，这样才能更叠出新的自我。
岳风假装轻松地略略笑了一下，拍拍晓雯说：我没事啦，放心吧！最近，就是脾气有时控制不住，对你说话也缺少耐心了，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晓雯抱着他的头说不要多想了，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不要把这些放心上了。太敏感的人，总是更容易受伤，凡事还是要与我说啊。
晓雯让他继续躺床上休息，反正他下午才上班。岳风说今天恐怕不行，还得去一趟树村那边，乐队里中午有排练。随后，俩人便各自出门去工作了。
晓雯晚上回家后，精心烧了两个菜，想着这些天岳风一方面工作两地跑，比较辛苦，加上乐队发展并不如期望的那样理想，心理上压力也挺大，就特意烧了他最爱吃的橙香排骨。自己吃了几块，便用罩子罩了起来，岳风每次吃橙香排骨的时候，总是称赞说这道橙香排骨的肉最嫩滑，他的牙总是爱上火，牙齿松动是常有的事，但这道菜虽有肉，却并不会为难了他的牙口。身体易上火，偏又是不爱喝清汤的人，所以，偶尔煲个清火的汤，他也喝不上几口也就作罢，倒掉了可惜，留着吧够晓雯喝几顿的，时间一久，晓雯也就极少煲汤了。
夜里，晓雯梦见自己的BP机响了几声，她想摸索着拿起来看看，手却始终抬不起来也伸不动，她用力翻了个身，把胳膊抬起来，伸到床边……她在自己的意识里完成了这个动作，便又继续睡着了。
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揉了揉眼睛，摸了摸旁边的被窝是空着的，她想可能昨晚他又忙得晚了没有回来吧。随手按了一下BP机看看时间，早上7点05分，哦，怎么还有三条未读消息呢。晓雯看了一眼，又不敢相信地仔细看了一遍留言，顾不得洗漱，抓了件外套，迅速把脚塞进运动鞋里就匆忙奔出门去。
到了派出所，工作人员还没上班，值班的警察听她说明了情况，做了登记办了手续，一边还半是抱怨半是训斥地说：你劝他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小伙子遇事不要那么冲动，把问题说清楚就行啦。你说他，前半夜为工作跟顾客动手也就算了，后半夜在天桥跟小偷打起来，还说不清楚问题……晓雯想，此时也说不清原委，只得赔着笑脸连声抱歉。
当警察领着岳风出来的时候，在派出所里蹲了半宿的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无精打采，听着警察的警告，他连再次说明的想法都被打消了。当他看见晓雯的时候，眼框里有些湿润便迅速低下了头。晓雯什么也没有说，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北风凛冽，已有了飘雪的迹象，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往前走着。
雯，你信我吗？岳风突然怔怔地看着晓雯问道。
晓雯用肯定又心疼的眼神看着他说，当然！我只信你。
我昨晚在酒吧里工作时是有些激动了，一帮子搞事情的，他们一会儿嫌我不够唱得专注，一会儿又嫌我没有激情不够让我下去……我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就跟他们动手了。这件事就算我不对吧，谁叫我是个驻唱呢，谁让我们的乐队火不起来呢！可是，我他妈回来的路上，在天桥上遇到个扒手，夜里路上本来就没几个人，我好心提醒那姑娘有小偷，结果正好巡警在桥下不远处，姑娘大叫后，巡警来了，我帮着把小偷抓住了，结果小偷跟巡警说我俩是同伙，把我气得要打丫，最后巡警把我俩一起带去派出所了，我本来心里就火着呢，那姑娘竟然吱吱唔唔说自己也不确定。派出所嫌我爆粗口，上来直接给我一脚，让我蹲了一夜，这叫什么事儿！
听着岳风这一年来自然而然带出来的京腔，晓雯是又心疼他又觉得他可爱得想要笑出来，又怕惹他生气。只得宽慰他说：我懂，你昨天遇到的尽是糟心事，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的，咱什么也别放心上了，免得让自己添堵啦。说着，她抱着岳风的胳膊，靠着他慢慢走进了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