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说·重铸大英帝国:从美国独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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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拿破仑战争

重启战端

1802年3月《亚眠和约》签订,被认为两个国家会平息下来归于和平。在英国,对法国的厌恶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消退,如同数年前被革命“恐惧”激发的情绪已经消退一样。拿破仑的统治似乎给人以秩序和稳定的希望,而英国方面乐于把注意力转向海外,把精力用在发展贸易上。

诚然,这两个民族是根本不同的。英国人,尽管愿意为自己的生存斗争到死,为自己的海军及其功绩而自豪,但对于军事荣耀作为一种手段本身漠不关心,这支小小的军队作为国家生活中的一个因素几乎是微不足道的。没有帝国扩张的宏伟计划,星罗棋布的帝国几乎以一种随意的方式自己成长起来。政府笨拙而低效,法国大革命早期的过激行为所引起的反应,使得在一代人时间内任何真正的改革都不可能。另一方面,对于个人自由有一种强烈的爱,在各阶级的民族信念中有一种深深的自豪,认为英国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

海峡对岸,法国已经走上军国主义道路,仅仅依赖两个因素——军队和拿破仑。拿破仑正在给人民示范一个或许是自罗马最好的时代以来最有效的政府,正是这个展示对于他横行欧洲大陆将起到几乎与其军事天才一样的作用。但是,他既有在和平时期作为一名卓越的行政管理者的能力,更有成为一个伟大的军事征服者的致命野心。1804年他加冕称帝,一个庞大帝国——也许是世界帝国——的梦想一直未曾释怀。即使没有这个梦想,他的地位是一个僭主,为了维持这个地位,他不得不借助常新的胜利来供养军队,逐渐地发展为供养全体人民。他是靠刀剑崛起的,也将不得不靠刀剑生存或灭亡。国内国外,自由被专制和荣耀所取代。

几乎在和平条约墨迹未干之时,这就很明显了。在意大利,皮埃蒙特被法国兼并,另外两个意大利城邦成为法国的傀儡,接下来就是一个法国的“意大利王国”。一部新宪法被强加给荷兰。瑞士被征服。拿破仑从旧德意志合并和建立起来的新国家,只不过法国的卫星国。他还向印度发兵,远征埃及,从西班牙手中接管了广袤的北美领土路易斯安娜,那是密西西比河谷西边的一大片土地。他撕毁了保证荷兰和瑞士独立的《吕内维尔条约》,却在1802年一直抱怨英国不履行自己的承诺,把马耳他转交给一个中立的大国。英国是因为面对拿破仑自己的行动和日益增长的危险形势才拒绝那样做。

在约瑟芬举行的一个晚会上,无需对英国大使做出一个精心安排的侮辱,就显露出拿破仑打算诉诸武力,或让英国接受在世界事务中微不足道的地位。在法国和荷兰的港口,拿破仑亲自准备战争,占领了整个海岸,包括与英国隔海相望的比利时。1803年3月,《亚眠和约》签订后仅仅一年,英国政府要求议会采取应急准备。5月,没有一个盟友的英国,向独裁者扔下战书,向巴黎发出了最后通牒。

现在战争继而发生,又要持续漫长的十几年。在最初几年中,法国具有由一个绝对独裁者集中指挥的优势,而英国政府既软弱,又被一些变动分散了精力。亨利·阿丁顿首相对国家没有信心,人们高声吁请皮特复出,但他拒绝辞职,坚持了一年;当皮特重返首相职位时,他患了严重的残疾。他曾希望吸纳两党中所有可用的能人进入内阁,尤其福克斯,但国王不准许他把自己的宿敌延揽进来;而一些辉格党要员拒绝加入,除非福克斯在职,但福克斯心甘情愿退到一边。结果是由一个被疾病缠身和不堪工作压力的人领导着一个软弱的政府。1806年初他去世了,时值英法角逐的最阴郁时刻之一。最后,国王同意一个包括福克斯的联合政府,一个新的十足的托利党政府上台,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战争。

福克斯与皮特为时势所逼而导致彼此对立而不是合作,这是英国的悲哀。两个人都是贵族出身,尽管层级有别。福克斯嗜酒、赌博、喜欢运动,比起城市里的俱乐部更心仪那个时代的乡村生活,并如同当时的许多人一样,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对文学的热爱和对艺术的赞助之中。皮特则非常严峻,以他的年龄来说有些冷漠,二十四岁领衔内阁,具有钢铁般的意志,各方面与壮实而快活的福克斯形成鲜明对比。两个人都是无私的爱国者,尽管皮特有无节制的雄心而福克斯有一种随和的懒散。两人都赞成改革,但皮特以一种冷静、理智的方式,与福克斯的慷慨、热忱成对比。皮特在组织和财经方面的卓越才能——或许他最大的成就,就是改组政府机构和重建国家信用——与福克斯同样卓越的、不同类型的才能相结合,本可为正处于危难时期的英国作出诸多建树,不幸的是,这并没有发生。

然而,如果说在英国现在不得不挺过的斗争中,对比明显高效得多的专制政权,英国的遭遇与任何自治国家没有什么两样,可它有一些优势,这些优势将会改变历史的天平。个人自由的愿望将会证明比军事荣耀或军事征服的欲望更能从失败中挺过来。事实上,失败会强化争取胜利和避免屈从于个人统治的意志。此外,在无与伦比的领导者纳尔逊的统帅下,皇家海军处于它发挥威力的巅峰时期。尽管大陆有强大的陆军和地面战役,海上力量最终会被证明是决定性的因素。最后,虽然有两年时间英国是单枪匹马地对抗拿破仑及其附庸国和盟国,但整个民族团结一致,下定决心抵御征服。

1803年,罗伯特·埃米特领导的爱尔兰暴动被迅速镇压了。在漫长斗争的余下岁月中,即使爱尔兰也没有制造任何麻烦,还为军队提供了许多兵员。在旧世界,拿破仑从未遇到像大不列颠这样一个保有强烈民族意识的民族的反抗。因为他的大部分对手是一些戴着虚弱王冠的君主,他们的治理不善导致他们失去了臣民的爱戴和忠诚。实际上,拿破仑在法国所建立的强大有序的政府,引诱欧洲大陆的其他民族接受而不是反对他的霸主地位。当拿破仑重塑德意志邦国、剥夺奥匈帝国统治者的“罗马皇帝”称号、安排自己的兄弟分别担任那不勒斯和荷兰的国王之时,都没有激起强烈的不满或愤懑的忠诚,无论是个人的还是民族的。

同时,战争初期,拿破仑把自己的军力集中在海岸,准备入侵英国。在法国人驻扎在狭窄海峡的对岸的数月中,岛上有深深的紧张但是没有恐慌,大约三十万志愿者参加了国家的防卫。除了天生的自信之外,两个事实鼓舞了英国人。一是近七个半世纪以来,没有哪一次对英国的入侵获得成功,1688年威廉的登陆是受到这个国家邀请的,不算入侵。第二个是纳尔逊统帅下的英国舰队。

第二个事实也在拿破仑的考虑之中,他不耐烦地等待了数月,要对这个几乎在他的家门口占据着世界最富庶的岛屿、被他蔑视的“店小二民族”(nation of shopkeepers)发动他认为的有把握的打击。

在晴天,他可以从自己的岸滩上看到多佛的白色悬崖。然而,尽管他集中了世界上最好的陆军之一准备登船,他意识到他必须通过一个优势的海军力量控制海峡至少六天来让自己的陆军通过。法国海军分成分队分散在自己的港口中,主要是布雷斯特和土伦,无法出海,因为英国的监视分队在一刻不停地监视着他们。两年中这种英国人特有的顽强的坚守持续着,而法国战舰和船员则因为不能出海而日益恶化。

特拉法加海战

最后,1804年12月,拿破仑迫使西班牙参战。这似乎为他利用西班牙的港口和舰队开辟了一条途径。计划被制定出来,就是在条件有利时由一个或数个法国海军分队潜行越过障碍,加入他们在加的斯(Cadiz)的西班牙盟军,然后联合舰队直奔英属西印度群岛,如果可能的话就夺取它们,但不论如何都要诱惑英国海军去追捕。然后法西联合舰队将立即返回,对英国人隐蔽行踪,在英国人之前到达海峡,英国人将会搜寻他们,那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计划虽然太复杂,但几乎成功了。法国海军上将维伦纽夫利用有利时机确实使自己的船队离开土伦,让纳尔逊摸不透他的目的地。在没有电台和其他快捷通讯的时代,纳尔逊花了一个月时间试图锁定他的位置,而不知道他已经加入了加的斯的西班牙人,并且驶向西印度群岛。部分是根据进一步的情报,主要是基于他自己直觉的天才,纳尔逊有些感觉到正在发生的事,出发追寻,及时到达西印度群岛挽救了他们,并使敌人舰队又一次横渡大西洋,尽管在茫茫大海的漂浮中还不确定敌人的意图。突然一阵灵感,纳尔逊意识到了拿破仑的整个战略,尽管西印度群岛的人请求他留下来,但他率部以最快的速度向加的斯进发,几乎与敌人同时抵达欧洲。他加强了守卫地中海的舰队,然后驶向海峡。拿破仑被挫败了。法国海军与西班牙海军经过短暂分开之后在加的斯汇合,纳尔逊从英国的维多利亚港出发,与科灵伍德和远离该港的封锁分舰队汇合。

维伦纽夫虽然有三十三艘军舰对抗纳尔逊的二十七艘,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另一方面,纳尔逊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只要他能够把敌国舰队引出海。幸运的是,拿破仑命令那位不情愿的指挥官就赴厄运,就在纳尔逊精心策划的那一天,让后者取得特拉法加的伟大胜利,这或许是历史上最具决定性的海军事件。1805年10月21日早晨,纳尔逊升起司令旗,向全体舰队下达了那条著名的命令:“英国期待每个人恪尽职责。”至下午4时30分,敌人被完全击败。一艘军舰被炸毁,二十一艘在当时或随后被俘获。当一场可怕的大风暴袭来时,其余的舰船落荒而逃。从此英国对海洋的控制无可争议了。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因为纳尔逊牺牲了。他的名声如此闪耀,国人对他的爱如此深切,以致当凯旋的舰队回到他使之成为海上霸主的这个岛国时,他去世的消息立即使欣喜转为悲痛。他的才能如此卓越,要是他在尼罗河战役中牺牲而不是在特拉法加,世界历史会大大改变。然而命运如此安排,他的确为英国而牺牲,他拯救了国家并把它推上了顶峰,就如他的塑像今天在帝国心脏的特拉法加广场高高耸立。

很难不带情感地去描写他的最后时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海军统帅,在危急时刻挽救了历史上最大的海上帝国。他身上有着许多英国人特有的情怀甚至感伤情绪,加上永不言败的勇气、职业上的和生理上的超自信,以及对祖国的完全的献身精神。在他弥留之际,战斗获胜了,他牵挂着自己的祖国和亲人。他与汉密尔顿夫人的爱情故事众人皆知。当旗舰舰长托马斯·哈代来到他身边,纳尔逊说:“不要把我扔到船外去。你知道怎么做。”然后说道:“照顾可怜的汉密尔顿夫人。吻我,哈代。”哈代弯下腰吻了他的脸颊。纳尔逊的伤情急转直下,他又一次对医生说:“记住我留下汉密尔顿夫人和我的女儿霍雷希娅作为对祖国的遗产——永远不要忘记霍雷希娅。”他最后的遗言是:“感谢主,我恪守了自己的职责。主和我的祖国。”在为英国奉献了无与伦比的服务和作出了最大的牺牲之后,一位最伟大的英国人的灵魂遁入空冥。

涅曼河上的木筏

纳尔逊在特拉法加取得的无可匹敌的成就的重要性,在于确立了英国海上霸主地位,以及隐含在其中的诸多内容,而不仅仅是拒敌于国门之外,因为当他识破了拿破仑的战略,他的行动就已经阻止了敌人的入侵,并产生了效果。在这一年早期,皮特已经通过巨额补贴把俄国、奥地利争取过来,建立了第三次反法联盟。英国可能凭借海军力量挽救自己,海洋强国可能最终打败最大的大陆强国,但只要拿破仑图谋征服大陆,而不是英国,陆上强国也是重要的抵抗力量。因此,海上作战的英国,同意支付沙皇和奥匈帝国的皇帝每年六百三十五万英镑,换取每十万人投入战场反击法国的新皇帝。

拿破仑此时已经意识到入侵英国的两年努力是徒劳的,于是做出改变,立即挥师向东方长驱直入,在奥斯特利茨彻底击溃了英国的新盟国。除非英国满足于看到整个大陆置于一个人的统治之下,显然它不得不面对一场长期战争,在陆地上进行,而不是在自己先天的因素——海洋上进行,民族英雄纳尔逊已经为它赢得了一长串战例中最近的和最辉煌的海战。共同缅怀着纳尔逊的声威,英国人同仇敌忾,帮助这个国家面对当前不可避免的磨难。这个考验如此之大,以至于耗尽了皮特衰弱的精力,他临死时咕哝说:“我的祖国。我怎么离开我的祖国。”英国毫不畏缩地面对,尽管又一次孤立无援而且不是一个军事大国,正如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所表现的那样,现在它不是俯首称臣,而是在采取行动,用最后的手段,去击败一个独裁者。

如果说皮特对战争的应对远远算不上出色,那么“贤能内阁”(Ministry of all the Talents)的应战表现更加糟糕,这个内阁最后包括福克斯,只是他在两三个月之后就死去了。这届政府持续了大约一年时间,它拒绝遵循皮特确定的与大陆国家结盟的计划,而在地中海甚至阿根廷消耗英国的军事力量。普鲁士,因为其国王对拿破仑在按照许诺把汉诺威转手给他的问题上口是心非,一气之下在缺少英国援助的情况下对法国发动突然袭击,在耶拿战役中被彻底粉碎。前来增援普鲁士人的俄国,本愿意与英国结盟,但是要等到包括卡斯尔雷和坎宁在内的新内阁成立,政府才又一次转向皮特的政策,此时已太晚。俄国人在弗里德兰战役中被完全击败,沙皇迁怒于英国,认为英国导致他的失败,遂与法国媾和。

1807年6月,亚历山大与拿破仑在涅曼河(Niemen)中的一只木筏上会晤,签订了著名的《提尔西特条约》。那是一个戏剧性时刻,全俄罗斯的沙皇,欧洲旧政权的最大王座之一的拥有者,与所立王朝不足三年的暴发户独裁者协商瓜分世界。俄国想从瑞典手中夺走芬兰,对土耳其为所欲为,而把大陆的其他地方留给拿破仑,任其统治和征服。不仅如此,普鲁士被肢解,为拿破仑的弟弟分割出了一个新的威斯特伐利亚王国,另外一大块分割出来构成新的华沙大公国。普鲁士还要支付巨额赔偿,旧普鲁士全境沦于法国的控制之下,并被迫加入它对英国的战争。即使所有这些也没有尽述对这个海岛帝国的全部威胁,因为俄国不仅承认拿破仑对其已经赢得或主张的(指整个大陆的一大部分)所有一切的所有权,而且还同意援助他反对英国,并迫使事实上仅存的中立国家瑞典、葡萄牙和丹麦加入战争。这对于英国人是一个无意的恭维,给人的感觉是有必要动用几乎欧洲每个国家的实力和资源去摧毁他们。即便如此,英国海军骄傲地在海上游弋,每个军官和战士心中都怀着纳尔逊的精神,人们相信他们是抵御征服的一道几乎不可逾越的屏障。现在,战争以新的武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与此同时,英国打算充分利用它所拥有的一切。

此后数月,拿破仑还在梦想使用海上力量来支持自己进行贸易战的计划,但他从来不得要领。法国还剩下一些海军力量,他打算用来与丹麦舰队和俄国舰队联合,还包括规模不大的葡萄牙舰队,这部分源于他与沙皇达成的协议,迫使那两个国家加入反对英国的战争。然而,坎宁和英国外交部了解到了《提尔西特条约》的条款和意图。一位英国大使、一只舰队和小股陆军出其不意地抵达哥本哈根,向丹麦王子提出结盟,条件是他的海军应该移交给英国直到战争结束。这个提议当即遭到拒绝,甚至乔治三世,在获悉进程之后,祝贺大使丹麦统治者是在宫殿的一楼接见他的。否则的话,英王说,如果这个丹麦人“有一半我的烈性子,他会把你踢下楼去”。许多英国人的心情与国王乔治一样,当哥本哈根遭到轰炸、丹麦舰队被带到英国不再返回时,他们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的。如其他许多行动一样,它唯一的正当理由就是必要,如果有的话。人们知道拿破仑和沙皇同意迫使丹麦对抗英国,拿破仑伸出手去夺取丹麦舰队,可是坎宁先下手为强。对于法国独裁者而言,外交或会客厅的繁文缛节可能是浪费的。也没有理由相信,就不幸的丹麦统治者而言,当面对拿破仑的威胁,他会扮演一个世纪后比利时的阿尔贝一世[14]的角色。

有失厚道的丹麦插曲使得葡萄牙舰队这个问题悬而未决。当拿破仑要求葡萄牙对英宣战——这个要求是以武力为后盾的,如同英国对丹麦一样——那个国家,虽然对英国友好,立即屈从了。然而,在一支英国舰队的保护下,葡萄牙舰队离港驶向大海。俄国舰队未能及时到达予以阻止。在英国人的护送下,葡萄牙舰队载着王室成员航行到巴西,在新世界建立了自己的王国政权。到1809年,新的灾难完全终结了拿破仑运用除商业措施之外的一切手段征服英国的梦想,这些手段合起来构成了他的“大陆体系”,已为人熟知。

铁像脚下的粘土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们停顿片刻来提请注意,虽然拿破仑与亚历山大在木筏上的协议似乎使他无所不能和坚不可摧,而英国将经历另一个八年的惨烈斗争,但这个独裁者实际上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强大。征服者铁像的脚下是粘土,只要英国能够坚决顶住,并且接下来给予迎头痛击,此后诸多原因综合作用,将使他的倒塌不可避免。一方面,我们已经讨论过一个事实:他如何为那些只有少许或者没有民族意识的人们提供了有效的统治而使得他的征服易于得逞。这一点一直是成立的,直到他与亚历山大在河中间用三小时讨论二人如何瓜分欧洲,而普鲁士国王冒雨在岸上无所事事地久等宣判自己的厄运之时。

给予普鲁士国王的条款是如此苛严,不仅他的国家要减少原来三分之一的版图,还有赔偿和其他惩罚,以至于普鲁士不是接受了拿破仑的统治,而是成为他的不共戴天之敌。

同样的敌意也在西班牙产生了。1808年拿破仑废黜了老国王和他的儿子,把自己的兄长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扶上宝座,非常残酷地镇压了马德里起义。几周之内,西班牙全国各地的人民起来反对外国人,法国军队不得不撤退。这是另一个征兆,反对他的一股新的力量正在形成,这股力量不是来源于不得人心的君主,而是来源于被唤醒的人民,最终加入英国人来推翻他。

作为一个在和平和战争方面比当今其他任何企图支配世界的独裁者都伟大得多的天才,在今天的形势下来回顾拿破仑的最终失败是特别有意思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过错变得越来越明显,他加在人民身上的负担更加沉重,唤醒了一个又一个的民族。一开始,他带来秩序,授予恩惠,但人民逐渐意识到,那种岁月已经过去,而且只要他还活着,还在统治,他们就没有和平与安定的生活。人性不会大大改变,尽管有些岁月情绪可以被激发到战争心理的水平,但当人们以永不满足的渴望渴求和平的享乐——家庭、孩子、爱、商业、安全、宁静、日常生活中的简单快乐——这种时候就来了。数年过去了,尽管他广受欢迎,尽管有“拿破仑神话”,人民起来反对他,因为只要在他的统治下人民就无法生活。此外,独裁者们一定要成功,拿破仑把对英战争作为一种象征,只要英国巍然屹立、顽强不屈,就如天空中熠熠生辉的火焰,粉碎了拿破仑不可战胜的神话。终于,皮特在伦敦市政厅为庆祝特拉法加大捷而作的祝酒词有了充分的理由:“英国已通过自力解救自己,并将通过垂范拯救欧洲。”

柏林敕令

对比他的军事手段,1806年末拿破仑开始运用经济手段对抗英国。11月21日,他发布了所谓的《柏林敕令》,在他的影响和控制之下关闭所有对英国通商的港口,实际上涉及大陆所有港口,并宣布封锁英国所有口岸。一年以后,几乎就在这一天,英国发布了一系列枢密院君令中最严厉的一个,宣布封锁所有法国港口,任何船只不许进入任何法国港口,除非它首先停靠英国港口。几周后,拿破仑扣留了应该抓捕的船只,如果船只在法国控制的任何港口卸货之前曾经到过英国港口。这些只是两位领导人所采取的更重要的措施和反制措施的一部分,正在变成世界范围内的斗争。所有这一切严重侵犯了中立国的权利以及那时已经达成的国际法。拿破仑1796年的敕令引起同样性质的一场小规模竞争,直到五年后他放弃了这项政策,几乎使自己卷入了同美国和其他中立国的战争。然而,这些控制经济的早期努力相对而言是不重要的,但后来,他实际上把权力延伸到整个大陆,他禁不住又一次企图通过扼杀英国的商贸,使这个依然不屈的大国坐下来讲和。

在战争的后来岁月中,英国的确被迫遭受了可怕的艰难和贫困,我们将在下一章专门讨论。已经习以为常的和日益增长的世界贸易的大部分被迫中止,在这个岛国不仅造成严重的食品短缺和随之而来的缺货行市,还有失业,因为快速增长的工业人口生产的商品失去了市场。另一方面,拿破仑没有充分估计到他的敌人的坚不可摧的顽强,也没有充分估计到这个事实,即他的政策将会激起新的敌人。那些年主政英国的坎宁、卡斯尔雷和其他托利党人丝毫没有法国皇帝的天才,但他们有人民作为坚强后盾,以及一种与他进行不屈斗争的不可动摇的决心,最后大陆半数的人民将被迫下定同样的决心。

如果说控制了海洋的英国因贸易的崩溃而受尽了苦难,大陆人民也一样,他们需要食品、热带产品,以及英国独家生产的制造业商品。使他们像英国人一样挺身而出的,也不是主要由拿破仑导致的匮乏,而是他们认识到必须为自己的自由和独立而战斗。事实上,英国逐渐被那些人认作朋友和救星,在拿破仑为维持其大陆体系作为真正的反英国武器而认为有必要采取的措施中,这些人正在被迅速疏离。

诚然,英国获得了大部分剩余的热带地区和其他边远的物资补给地区:1806年重新且永久地获得了开普殖民地、印度洋的法属岛屿、富庶的荷属爪哇岛、西印度群岛,以及南美洲的法属和荷属岛屿及大陆,包括荷属圭亚那、库拉索岛、马提尼克岛、瓜德罗普岛,以及丹属(Danish)诸岛。战争结束时这些岛屿许多都归还了,但是英国取得了与它们的贸易,而其敌人看到他们富庶的热带帝国正在消失。在这个时候,英国开拓了自己的市场,开启了与南美的西班牙殖民地的有利可图的联系,尽管这种联系还很脆弱,这些殖民地那时已经在考虑反叛西班牙了。

另一方面,沿着大陆的整个北部、西部和南部海岸线,有不计其数的港埠,英国利用它们来做走私贸易,为人民提供急需的商品;还有一些入口,日益成为拿破仑徒劳地力求使之严密无隙的大陆体系中的漏洞。由于教皇拒绝关闭他的口岸,拿破仑占领了教皇国并最终把教皇逐出流放,给他与天主教的关系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他要关闭西班牙港口的努力与那里的人民起义和随后的半岛战役有很大关系,后者是他倒台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如荷兰一样,达尔马提亚(Dalmatian)海岸被兼并,全然不顾海岸以东的德意志国家的权利。瑞典没有采取实际行动去执行敕令,而俄国逐渐与法国产生裂痕,实际上逐渐把对外贸易恢复到正常状态。1811年是最关键的一年,尽管枢密院君令直到1812年才废除,因太晚而未能阻止美国加入反对英国的战争,其原因我们将马上讨论。到那一年,拿破仑的权力基础正在迅速瓦解。

拿破仑决定镇压西班牙的叛乱,把英国人赶出葡萄牙,并把他的一位最好的助手马塞纳派遣到那里;而英国人由从印度召回来的亚瑟·韦尔斯利爵士即后来鼎鼎大名的威灵顿子爵和公爵指挥。我们不需要详述这场战役中时运的变迁兴衰,直到1813年法国人最后被逐出整个半岛。威灵顿工作的主要和无比重大的价值在于他消耗着皇帝的军事资源。

1812年拿破仑向俄国宣战。他不得不丢下西班牙这个烂摊子,在他致命的远征中带着六十万人向那个帝国长驱直入。俄国人不断后撤,诱使他前所未有地深入国土,其间只有过一次交战。10月他到达莫斯科,发现是一座空城,次日火光冲天。面对俄国的冬天在平原上无处掩身、没有补给的恐惧,他也不曾事先安排,这位看似不可战胜的征服者开始了他历史上灾难性的撤退。白雪皑皑,大地冰封,雪虐风饕,他带向灭顶之灾的六十万人中,只有不到两万在返回途中步履蹒跚地走出他们进来要征服的帝国边界。

大事一件接一件地上演。拿破仑招募了一支新的规模较小的男童子军。他的人力资源消耗殆尽。奥匈帝国加入俄国反对他。他在德累斯顿战役中又一次获胜,但在莱比锡战役中遭到惨败。1814年春,俄国人、普鲁士人、奥地利人进入巴黎,把这位沦落的皇帝流放到厄尔巴岛。波旁王朝复辟。

维也纳会议:未来的蕴涵

终于,二十二年漫长的战争噩梦似乎结束了,几乎欧洲各个国家的政治家聚集在维也纳来重划欧洲政治版图,这项任务堪与1918—1919年汇聚在巴黎的那些人面临的任务相提并论。新的疆界、新的野心、新的意见,摆上桌面予以商讨,为那些在信念和愿望上最对立的人所接受或拒绝。会议历时数月,旧政权最具贵族气派的宫廷的政治明星们正在精心谋划自己的政治蓝图。在法国,有一种解脱——流血的痛苦和年年无数年轻人的牺牲不再重演,但是也有一种情绪,就是荣耀似乎一去不复返。比起皇帝,路易十八显得黯然无光,因为皇帝曾短暂地使法国成为整个大陆的霸主,而且拥有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英雄的地位。同时,他在流放的岛上关注着时局的发展。1815年3月,当维也纳的外交官们沉浸于讨价还价、莺歌燕舞和推杯换盏之时,他逃脱了,像一只雄鹰飞过天空,横渡地中海,登陆法国,迅速到达巴黎,又一次在人们狂野的欢呼声中被拥立为法国皇帝。

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俄国立即行动起来反对他,但是在浪漫的“百日王朝”后,紧随的只是威灵顿率领的英国人和布吕歇尔率领的普鲁士人及时地与他作战,尽管威灵顿率领的是多个国家的混合部队。经过三个月的战斗,冒险在滑铁卢终结,威灵顿整天坚守阵地,等待布吕歇尔的普鲁士军队的增援,他最后赶到了。法军被两支军队击溃,逃离战场。拿破仑的梦想结束了。诸强决定不再给他机会,这位曾经使欧洲淹没在血泊之中的沦落的皇帝,作为一个囚徒,被英国军舰柏勒洛丰号带到荒凉的圣赫勒拿岛去“闭门思过”,直到1821年死去。维也纳的外交官们继续他们的会议。

经过战火的锻造和近于一代人的战争、焦虑与苦难的锤炼,民族国家和自由主义的观念已然被铸造成一种到那时为止旧世界文明还不了解的形式和力量。它们将保持为一种控制力贯穿至今,或许是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帝国主义的最重要结果。但这是人民的观念,而不是统治者的观念,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时的理想主义没有多少持续的影响力。尽管大会有广泛代表性,真正的欧洲重建是由当时的“四巨头”来执行的,与1919年在巴黎发生的事情一样。在维也纳会议上,就是英国、奥匈帝国、普鲁士和俄国,其中卡斯尔雷、梅特涅和亚历山大是主角。亚历山大具有斯拉夫人的反复无常、不可靠和神秘,只在几年之后就从一种国际事务中不可能的理想主义转到极端的反动立场。梅特涅一直是一个保守派,只是为重建旧秩序而尽心竭力,在动荡不安的战争局势中始终如此。卡斯尔雷不相信民主,却是三人中最具有自由主义思想的人,还有英国人的妥协意识。他认识到世界已经改变,在几年后的1821年,他公开抗议反对亚历山大和梅特涅的神圣同盟的种种努力,使世界倒退于过去的束缚之下。然而,在维也纳大会上,强化领土和权力的旧观念遮蔽了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新观念。从所有这些因素的折冲樽俎中诞生的体制和许多问题,终究会导致我们这个世纪的大灾难。在法国,波旁王朝复辟,它受到宽大处理,得到了旧有的边界,包括阿尔萨斯和洛林,以及更加重要的殖民地。一笔合理的赔款,对它的资源不是沉重的负担,也没有造成持久的痛苦,几年之内就付清了。俄国增加了芬兰这片领土、大约波兰三分之二的领土(以临时附庸国的形式——华沙大公国),以及其他一些属地。奥匈帝国在德意志邦联中削弱了权力,但是从意大利获得补偿,威尼斯共和国和其他领土被割让给它,事实上它还控制了亚平宁半岛的大部分。在皮埃蒙特萌发了现代统一的意大利王国的种子。比利时并入荷兰组成尼德兰王国。尼德兰王国和丹麦都收回了英国在战争期间夺取的它们在海外的最有价值的属地。或许最蕴涵着未来后果的改变是普鲁士版图的扩大。它获得了萨克森的大部分和其他一些小国,边界扩展到莱茵河以西,与法国接壤。拿破仑在建立一种民族精神方面,没有哪里比在这个昔日不起眼的敌国及其周围杂乱的一堆小国里,不经意地造成的后果更大,从此以后它将扮演他自己的国家的首要大陆竞争对手的角色。

英国从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斗争中苦熬过来,它拯救了欧洲,从未向征服者低头片刻。然而,只有它把大多数征服的土地归还了,给其他国家支付了超过三百万英镑的补偿金,没有占据大陆的任何领土,虽然汉诺威重归英国王室的统治。现金补偿是为非洲的开普和南美的圭亚那部分地区而支付给荷兰的。另外,英国保留了赫里戈兰、锡兰、马耳他、伊奥尼亚群岛。然而,拥有这些,以及一个无可争议的印度、直布罗陀、西印度群岛、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无数的贸易港口,最重要的是它那不可战胜的海军和庞大的商船,足以使它成为海洋和海上贸易的霸主。大陆势必会继续占据它的部分注意力并不时引起干涉,但是在下一个世纪,一个引人注目的工业革命的世纪,一个世界贸易扩展和帝国主义的世纪,它将在此后两三代人或者更长时期内,成为所有国家中的遥遥领先者。

1812年战争与帝国

如我们所知,在先前的战争中,英国实际上在北美失去了原来的殖民地,在拿破仑战争的高潮时期,不得不把它们作为合众国划入敌人之列。它们的介入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决定性的,或者考虑到战争的巨大规模,甚至也不是重要的,但从后来的英美关系的角度而言,的确具有影响,所以需要至少片刻的注意。

当1793年英法开始发生战争时,大部分美国人对在独立革命中挽救了他们的前盟友持同情态度,法国人民的起义现在似乎正引导着这个国家走向自由和共和主义的道路。大不列颠“暴政”和八年战争的记忆不堪回首,还有前面提到的未履约的争执和贸易限制。

不过,华盛顿总统发布了一个中立宣言。法国在1798—1801年对美国贸易的干涉几乎导致一场战争。虽然双方分歧严重,战争还是得以避免。这个年轻共和国的海上贸易快速增长,直到法国的敕令和英国的枢密院君令使它难以为继。作为一个中立国,美国不断向两方提出抗议,但是无济于事。

至于违背中立贸易法规,理论上说在两个下定决心要殊死斗争的违法者之间没有多少选择,任何一个都不会太重视法律。如果美国要诉诸战争来维护自己的中立国权利,它将不得不挑战法英双雄。而且实际上,美国被党派和群体的路线所分裂,联邦主义者的东北部是亲英的,而更加民主化的南部是亲法的。

然而,除了贸易之外,在反英情形中还有一些特别因素。不仅英国基于其海军优势能够在事实上封锁美国海岸——它们也这样做了而法国不能做到这一点,而且英国还通过把美国船只上的美国海员强征入伍(声称是其国民)而激起愤恨。数以千计的美国人被带离美国船只,在英国海军服役或者被囚禁。据说某一时期在达特穆尔监狱的囚犯中,来自马萨诸塞州塞勒姆港的水手比本土人还多。如果英国坚持在位于它的海岸三英里之内,把它真正的公民带离我们的轮船,就不会引发什么抱怨,但它坚持在公海的任何地方都这样做,而且通常是采用最高压的手段。

1807年英国豹号护卫舰撞上美国切萨皮克号护卫舰,后者刚刚从诺福克出海,还没有做好航行的充分准备。豹号朝切萨皮克号一侧船舷射击,打死打伤二十个美国人,随后抓捕了四人。美国举国愤慨,战争已迫在眉睫,但杰斐逊总统,尽管被指责亲法,避免了战争,并与坎宁谈判。然而,就一般常规或者英法的贸易管制规定而言,很难保证不会有变化。于是杰斐逊步拿破仑后辙转向经济施压,虽然从他的方面而言,他宣布对来自美国的所有商品实行全面禁运,是想避免战争而不是进行战争。鉴于我们今天国际联盟的制裁和经济手段的失败,留意到一个多世纪以前它们就被尝试过并遭到完全失败是耐人寻味的。拿破仑的图谋导致了他的倒台,杰斐逊的图谋几乎在本国引起革命,直到这些措施不得以被撤回。

与此同时,在美国西部,从以“主战鹰派”(War Hawks)闻名的年轻政治家中兴起了一个派别,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获取加拿大和消除英国对西北部印第安人影响力的机会,于是敦促杰斐逊的继任者麦迪逊总统对英国采取武力行动。然而这场战争更多是出于总统的一个失策,他宣布美国贸易对世界各国开放,除了那些拒绝撤销贸易限制以防对方会那样做的交战国。英国断然拒绝,而拿破仑哄骗美国政府相信他已经撤销。最后,美国仅在英国实际上废除了枢密院君令的五天前对英国宣战。如果那个年代有大西洋海底电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英国人与美国人之间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战争是打不起来的。

这个不愉快的事件拖了两年半时间,伴随无足轻重的陆上行动,有两件事情令美国人刻骨铭心:一个是英国人放火焚烧了华盛顿市,国会大厦、白宫、政府文件无一幸免;另一个是,于1814年12月在根特签订和平条约之后,杰克逊将军指挥的美军在新奥尔良打败了英军,战斗的双方都不知晓签约之事。美国人在海上表现得好些,在诸如奎利埃尔号与宪法号、弗罗列克号与黄蜂号、马其顿人号与合众国号、爪哇号与宪法号的战斗中,美国人都是胜利者。然而英国海军的分量毕竟摆在那,而且尽管在单个的舰只之间有一些闪光的行动,从战争总体上看任何一方都鲜有亮点。

最后,双方都希望和平,都乐于签订一个条约,不去纠缠争端的一切起因。被过去三十年意见不一的党派情结所分裂的美国,乐于团结一致地转向广阔的西部开发上去,尽可能永远地置身于欧洲事务之外。这个事实是拿破仑战争在其军事和商贸两方面的一个重要的副产品,就像把英国视为主要敌人这一传统的长期保有。尽管有深深的不满,美国尽量对英国保持和平,如果几个事件发生的顺序被改变仅仅一两周,它可能或者不会在1812年开启战端,或者在决定出兵之后会站在英国一边而不是法国一边,这极大地影响后来两代人的公众情绪。

对于帝国之一部分的加拿大,这场小型战争有着相当大的和持久的意义。不仅大量的美国移民潮终止了,而且加拿大人(在威灵顿麾下一万名西班牙退伍军人的帮助下)和美国人之间的战斗大大强化了这个殖民地自身内部的以及与英国的团结意识。甚至大量的美国人口不得不抛弃共和主义和其他美国观念,明确地变成英国式的。加拿大人入侵过美国也被美国入侵过,从战争的经历中形成了加拿大人最早的,由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组成的一个单一民族(single people)的传统。加拿大政府和社会生活的未来发展从此会是英国式的而不是美国式的,这一点确定无疑。

如果说它没有别的意义,1812年战争在一个关键时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解决了帝国最大的自治领未来的重心问题。否则,美国人的移民渗透,以及在许多方面类似的境况——辽阔的版图、未开发的富庶资源、边疆的存在、日益多样化的人口、远离旧世界——可能使得加拿大在思想和生活方式上转向有更多人口和更加强大的南边邻国。

战争的另一个结果就是美英之间1817年达成的《拉什—巴戈特协定》,双方同意美国与加拿大之间在大湖上不保留军事舰船。从这个协定逐渐发展成两国目前独有的形势,有将近五千英里的共同边界,而整个沿线两边没有任何形式的防御,但双方都感到绝对安全。

如果说1812年的北美战争进一步增强了加拿大的凝聚力,那么,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澳大利亚诞生于美国革命。只是1788年在这个辽阔的大洋洲上还没有殖民开拓,甚至那时英国只是对它的一半提出主张,这个主张还与其他国家有争议。美英之间在战争末期在澳大利亚水域的小型战斗微不足道,但是更大规模的斗争将产生深远的影响。因为远离战争本身,当地的发展得以持续,特别是勘探开发。人们更深刻地认识到广袤的内陆地区蕴含着各种机会,但只有英国所取得的海上支配地位,使得它后来可以声称拥有整个大陆并且支撑着这一主张。

随着拿破仑之星的陨落,澳大利亚之旭日冉冉升起,宗主国政府开始对它远方的属地兴趣大增。一些以前的罪犯已经成为杰出的公民,年收入多达三千英镑。他们与自由移民之间的纠葛持续着,麦考瑞[15]总督(1809—1821年在任)站在前者一边。1812年下议院一个委员会在一份报告中支持了他的“自由主义观点”,杰里米·边沁、塞缪尔·罗米利爵士等人则攻击整个刑罚体系。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忙于与拿破仑的生死斗争,英国一些群体还是热衷于促进海外属地的人道主义和善治。1807年议会终止了英国人参与任何形式的奴隶贸易。1812年议会发布了它的第五次报告,是由一个特别委员会在过去五年中编撰出来的,同年议会调查了澳大利亚的情况,且忙于对印度的调研。1813年法取消了东印度公司从前一直享有的贸易垄断权(除中国外),还有司法和其他方面的改革。

结果,在本国政府与它的东方大属国之间引入了更现代的和令人满意的关系,国民也开始为此感到自豪。在印度本土,小型战争在继续,在向前推进政策与不干涉政策之间有摇摆,主要取决于在任的总督,但这一段时期值得注意的是,出现了一些杰出的行政官员,如埃尔芬斯通、马尔科姆、梅特卡夫、芒罗。

一连串的苏格兰姓名表明了苏格兰人在英属印度的健康发展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在这些人和别的人之外,我们还可以加上邓达斯,他负责上文提到的由英国议会举行的对印度事务的五年详细调查。

除了那些我们已经提到的,这里还可以指出,漫长的拿破仑战争的另一个影响就是苏格兰和英格兰真的融合为一个民族。不仅是苏格兰部队在包括滑铁卢战役在内的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赢得了赞赏,而且彭斯和司各特[16]的诗歌、《爱丁堡》和《评论季刊》的创刊,都为多少个世纪彼此敌对以及几乎互相陌生的联合王国的文化生活增加了新元素。

在司各特的长篇小说中,只有一部《威佛利》是在1815年之前出版的,但是当拿破仑乘船去过永远的流放生活,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不再看法国眼色的苏格兰,一个南方人和北方人的互补品质的漫长融合已然实现的“大不列颠”。最后有了一个内心相互同情、相互理解的联合,期待一个伟大的共同的未来,其中双方都将发挥作用,不再被争吵和怨恨的记忆所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