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十七 褚遂良 上官仪
褚遂良(596—658) 杭州钱塘(今浙江杭州)人。隋朝末年,他随父褚亮客居陇右,军阀薛举在金城(今甘肃兰州)称帝以后,被任为通事舍人。薛举败亡以后,他又随父归唐,被授秦州都督府铠曹参军。
褚遂良学识渊博,深通文史,尤工书法。其隶书俊美秀丽,自成一体,后人把他与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并称为初唐四大书法家。唐太宗贞观十年(636),自秘书郎升为起居郎。贞观十二年,虞世南死后,唐太宗曾感叹再也无人与他讨论书法,魏徵说:“褚遂良笔法遒劲,甚得王羲之书体。”唐太宗当即把他召为侍书,经常与他讨论书法技艺。当时,唐太宗为了求得王羲之真迹,拿出了御府中的大量金帛,进行收购。于是,拿着各种各样的书法作品前来出售的人,络绎不绝,真假兼有,鱼龙混杂,以致无法辨认。后请褚遂良进行鉴定,无一差误。
贞观十三年,褚遂良升任谏议大夫,兼知起居注。有一次,唐太宗对褚遂良说:“卿多年以来编写起居注,不知所记都有哪些事情,人君是否可以观看?朕想把你所写起居注拿来一阅,了解我的为政得失,以后可以引为借鉴。”遂良回答说:“现在的起居注,就是古时的左、右史,专记人君言行,善事、恶事都要记载,用此制约人君不敢胡作非为。从古到今,从未听说帝王可以观看起居注的。”太宗又问:“朕有不善,卿必然记载吗?”褚遂良说:“臣听说恪守道义不如恪守职责,臣的职责是编写起居注,怎么能够不如实记载陛下的善恶之事呢?即使遂良不记,天下之人也都是要记下的。”太宗对他的回答很感满意。
贞观十七年,唐太宗又向褚遂良问道:“以前舜造漆器,禹雕饰碗筷,当时竟有十多人相继进谏。对于这些食器之物,为何要苦谏如此?”遂良回答说:“雕琢妨害农事,纺织耽误女工。创业伊始,便追求奢侈享受,这是一个国家危亡的前兆。漆器不能满足其贪欲以后,必然要用金器代替;金器不能满足其贪欲以后,必然要用玉器代替。这是一个人贪欲发展的必然过程。所以诤谏之臣也就一定要在贪欲刚刚出现的时候,进谏忠言。如果等到贪欲膨胀以后,那时进谏就为时已晚了。”太宗对他的回答大为称赞,并说:“如果一个君主不先忧虑百姓的疾苦而专事奢淫,那么,他的灭亡就是指日可待了。”
当时,皇室的一些年幼子弟大都被任为都督、刺史之职。对此,褚遂良再次上疏进谏,认为都督、刺史是地方的最高长官,这些人的为官好坏直接关系到老百姓的安危存亡。如果遇一称职官吏,百姓就会安居乐业,如果遇一贪官污吏,百姓就会叫苦不迭。所以,爱民如子的人君都要对地方长官谨慎选任,决不马虎。因此,他提议应把那些年纪尚幼的宗室子弟留在京师,让他们学习经书。这样,不但他们近在天子身边,不敢犯禁,而且还可以经常熟悉朝仪,时间一久,自然知道如何做人。等到他们可以胜任地方官时,然后派遣,也为时不晚。唐太宗对他的这一谏言当即予以采纳。
同年六月,唐太宗下诏断绝了原已答应的对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的婚姻协约。褚遂良又上疏进谏,认为夷男原是薛延陀族的一个酋长,突厥灭亡以后,才将他立为可汗,又答应了他的和亲请求。这件婚事当即便传到吐蕃、突厥等地,甚至连国内的七岁幼童,都没有不知道的。现在又生改悔之心,断然绝婚。这样做不但有损朝廷声誉,得少失多,而且势必还会加深与薛延陀之间的嫌隙,边患从此会接踵而至。最后,他还请求太宗“以仁恩结庶类,以信义抚戎夷”,万不可“失色于物,失口于人”。但太宗拒不接纳。
贞观十八年二月,唐太宗欲乘盖苏文弑主篡位之机,亲征高丽,褚遂良又上疏谏止,认为辽东之地,气候异常,霖雨时降,有时水势突涨,平地数尺,万一渡辽以后,粮运不继,战事有失,将无以威示远方。但太宗仍不理睬,最后竟如遂良所料,失利而归。
褚遂良由于直言敢谏,竭诚事主,深得太宗信赖。贞观二十二年,升任中书令,官至宰相,参决政事。
二十三年五月,唐太宗病重弥留之际,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二人召至身边,拉着太子李治的手说:“朕今天就将后事完全交给你们二人办理。太子仁义孝顺,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今后一定要好好辅佐他。”接着又对太子说:“有无忌和遂良在,你可以毫无顾虑。”他还对遂良叮嘱说:“无忌对我无限忠诚,我有天下,他出力最多。我死以后,千万不要让人进谗离间,陷害于他。”最后,又让褚遂良起草遗诏。
唐高宗即位以后,褚遂良赐爵河南县公,不久,又进封郡公。永徽三年(652),拜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执掌朝政。四年,代张行成为尚书右仆射,仍知政事。
永徽六年九月,唐高宗打算废掉王皇后,将武则天立为皇后。有一天,退朝以后,他把长孙无忌、褚遂良和于志宁等三位宰相召入内殿。褚遂良在入殿之前,即对长孙无忌和于志宁说:“今日召见,多半是为废立皇后之事。皇上的主意已定,如执意不从,必死无疑。无忌既是国舅,又是功臣,决不能让皇上落下杀亲舅和元勋的罪名。遂良出身微贱,又无汗马之劳,位极人臣,又受顾命之托,如不以死相争,有何面目去见先帝。”进入内殿以后,唐高宗开口就问:“王皇后无子,武昭仪生男,如今朕欲立昭仪为皇后,你们意下如何?”褚遂良首先回答说:“王皇后出身高贵,又是先帝亲自为陛下所娶。先帝临终之前,曾拉着陛下的手对臣说:‘朕今以侄儿侄媳托付给卿。’这是陛下亲耳所听,言犹在耳。王皇后从未听说有过错,岂能轻易废除?臣不敢曲从陛下之意,上违先帝之命!”唐高宗听后不悦,只得怏怏而罢。第二天,他又在内殿召见了褚遂良等人,将废立皇后之意又重述了一遍。褚遂良仍然坚定地说:“陛下如果一定要废掉皇后,就请在大家闺秀中另外选择,何必一定要立武氏?武氏曾经侍奉过先帝,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天下耳目众多,岂能一一遮蔽。万代以后,将对陛下作何评议?愿请三思!为臣今天违忤陛下,万死不辞。”这时,站在帘后的武则天大声说道:“何不立即杀掉这一狂徒!”长孙无忌急忙哀求说:“遂良受先帝顾命之托,即使有罪,也不可加刑。”不久,褚遂良即被贬为潭州(治所在今湖南长沙)都督。显庆二年(657),又贬为爱州(治所在今越南清化)刺史。次年,病死任所。
上官仪(约608—664) 字游韶,陕州陕县(今属河南)人。其父上官弘在隋炀帝时官至江都宫副监,因而全家遂迁居江都(今江苏扬州)。大业末年,上官弘被将军陈稜所杀,上官仪年幼,藏匿获免,后私自度为僧人。他潜心佛教经典,同时又遍涉经史,善于吟诗作文,尤精五言古律诗。唐太宗贞观初年,杨仁恭任扬州都督时,屡闻其名,深加礼待。不久,他进士及第,名声大噪,唐太宗闻名,召授弘文馆直学士,历任秘书郎等职。上官仪的诗多应制、奉和之作,婉媚工整,词藻华丽,诗意高雅,适合宫廷需要,故士大夫纷纷仿效,被称为“上官体”。他又归纳六朝以来诗歌中的对仗之法,提出“六对”、“八对”之说,对律诗的形成颇有影响。
贞观二十年,上官仪因参与修成《晋书》,升任起居郎。唐高宗即位以后,历任秘书少监、中书侍郎等职。龙朔二年(662),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参决政事。
麟德元年(664)十月,由于武则天作威作福,大权独揽,又曾与道士郭行真在宫中行“厌胜”之术,被宦官王伏胜告发,高宗大怒,密召上官仪,商议废后之事。上官仪乘机进言说:“皇后专横跋扈,一意孤行,天下之人早有议论,请废除后位。”唐高宗点头称是,当即命令上官仪起草废后诏书。这时,武则天安插在高宗身边的心腹立即将此事向武则天作了汇报。武后马上来到高宗面前,一边哭着诉说自己操劳国事的种种苦衷,一面追问废后诏书的缘由。高宗无奈,只得推卸责任说:“我原无此心,这都是上官仪教给我的。”武则天听后大怒,当即指示心腹许敬宗诬告上官仪以前在担任陈王李忠的幕僚时,曾与宦官王伏胜和李忠一起图谋造反,篡夺帝位。同年十二月,上官仪被捕入狱。不久,与儿子上官庭芝和王伏胜等全被斩首,家产被抄,家属均被没为官奴婢。唐中宗即位以后,由于其孙女上官婉儿被拜昭容,备受宠信,因此追赠上官仪为中书令、秦州都督、楚国公,以礼改葬。
评:褚遂良和上官仪虽在唐初的政治斗争中相继失败,死于非命,但他们对推动唐初文学艺术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却值得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