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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怒发冲冠

李远给了林根一百大洋,林根刚开始不要,后来架不住李远威逼利压,勉强收下。

天黑的时候。

两百多人带着锄头,抬着50多副棺材,在林根带领下来到了城东北往太仓的林子里,这么多人,远远超出了李远想象。

本打算仅仅就地掩埋兄弟们遗骨,眼睛有些湿润。虽然是薄棺,有些陈旧,显然很多是为家里老人准备的,但一副棺材近200斤,这么多人抬着起码走了二三十里路,这还没完,抬着还要走一个半小时才会到达李远阻击时脱离鬼子的地方。

都是为了国家,值得尊重。

人多力量大,即使是除夕,也没人报怨,组织民夫这事李远干不来。

中国虽然经济落后,但江南一带,普通百姓虽然穷苦,但基本上还算衣食无忧。

林子里到处是国军残躯,带着恶臭,没办法去分别,笼统简单的集中挖抗,部分遗骸入棺,部分直接掩埋。

武器装备,早在被鬼子收拢鬼子尸体时,已经被清理了一遍,带走了,526团阻击时布置的手榴弹未爆炸的,在一个多月的阴雨天里引药早就潮湿肯定无法引爆,不会有安全问题。

人多力量大,黎明时分,国军遗体基本全部掩埋,只是部分尸体被无名动物啃咬遗落,暂也寻不回。

也因为是冬天,尸体虽然已经发臭腐烂,却避免了会产生瘟役。

民夫开始往回走,李远没有让兄弟们鸣枪,要是引起鬼子注意,自己没有问题,这些可爱的老百姓不一定能跑的掉,跟在老百姓后面,慢吞吞往回走。

38年1月31日,农历新的一年到来。

李远回到驻地渡头村,刚过中午时分。

林根还没有回来,没听见枪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其实,附近肯定有警察眼线,毕竟这么大阵势,警察肯定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情做的太绝,也会绝自己后路,前几天端鬼子刑场的就是这些人,先走着瞧。

清洗换装后,倒头就睡。

林根在昆山工作很有成效,傍晚时分,两大车米,还有一头猪及一些日用品已经送到了院子里。

傍晚时分李远起来时,知道情况后,让朝辉又取了200银元给了林根,让转给那些捐出了棺材的百姓,林根坚决不收,说救下来的有个叫高敏的学生家里,已经给过钱了,昨天晚上,附近的学生都回家了,县城里学生都留在驻地,城里情况不明,没敢回家。

李远记得那个叫高敏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的一学生,挺漂亮。

“高同学她现在还不能回去,家里怕惹上麻烦,她父亲在上海经商,就是因为她被抓了,说是要被枪毙才回的昆山,本来是要想办法营救,人倒是挺开明,家里也边也有很多地,在淀山湖那一带,让我们照应一下高同学,抽空回去看一下。”

“那,你的那些兄弟呢?”

“家在附近的都回了,从上海过来的现在后勤朝班长那帮忙。”

“昨晚的事就谢谢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他们都是英雄!李排长你这见外了!”

“那个,那个曾老师,也回家了?”

“曾南老师家是苏州的,距昆山有三十多公里,步行得五六个小时,昨天安排好粮食的事后,她带着几个学生回去了,如果要回来,应该是明天的事了。”

“曾老师家在苏州哪里,呃,就是问一下,对了,那个,我那把勃朗宁她还没还我,就那把小手枪,你知道的”。言语闪烁。

这话不好接。

⋯⋯

李远掏出怀表,看了看,紧了紧发条,中午才紧过。

除夕夜忙了一宿,中国人过年,其实也就是过除夕,军队里历来对过年挺讲究,只是,李远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前段时间留守处也没法安排更多人手,又要送伤愈的兄弟们离开,鬼子又在清剿,才拖到现在,兄弟还躺在野外,李远是一刻都不愿意等。

地主老财的家挺大,这么多人住宿没什么问题,最开始挤挤,可也住了百来号,被子棉絮都不缺,干净?比学生们刚住的县城监狱要好的多。

叫上那帮留下的学生,准备一起吃晚饭,林子里兄弟们的遗体已经安排妥当,见惯了生死的兵们心里沉甸甸的,大过年的日子里,没有什么喧嚣。

驻地好像比往日干净整洁了许多,学生们忙了大半天的弄的。

李远照例往几个卧床的伤员房间转了转,回到住的房间,主人家卧室里有个小间,上了锁,一个多月来,兵们都没有去撬,还是挺让人放心的,不对⋯窗户下边缝隙怎么有泥…

睡了一下午,李远拎上放在床头的七九步枪,将撸子放入枪套,准备出去溜达溜达。

叫上杨平,准备去把哨兵换回来,大过年的一个人放哨挺寒碜,拉个丁陪着。

李远扛着两枪,杨平拎了两椅子,出村后,拐了个弯找到暗哨蹲的稻草窝子,打发了哨兵回去,野地里挺冷。

“镇上情况有些不妙,新来了很多人,听口音,四平、铁岭那片的,鬼子增加了人手,可能有一个中队,城里到处抓人,据说要修碉楼,这地石头都没几块,瘪犊子还是搞的东北那一套。”

“你去留守处没有?”

“去了,没什么新消息,南京的日军在准备北上,北边的鬼子要南下,估计想打通津浦铁路。”

“有进步,学会战略分析了。”

“跟排长你这么久了,偷学的。”

“新乡有67军留的联络点,等会回去我把地址写一个给你,我们东北老家联系全靠他们,明天把有什么话要带回去的,找曾老师他们帮忙写一下信,到时让军政部的想办法送过去。”

“我说哥,曾老师真的不错,人漂亮,学习又努力,关键胆大,据那帮学生说,她还会武术!估计没开过几次枪,就敢去打鬼子救人,胆贼大,要𣎴,我去帮你说说凑合?”两手伸出食指不断靠近又拉开。

“滚蛋。”

“排长,你没发现你最近的话变多了么,以前你对我们可不是这样!”

“滚犊子的,长进了哈,那尿性。”少见挨骂没有挨踢。

......

漆黑的夜晚,昆虫都冬眠去了,万籁俱寂,除了几只老鼠在田埂上摄手摄脚的跑来跑去。

河对岸远处,传来了狗叫声,紧接着响成一片,公路远处传来脚步声,大冬天过年的日子,还有人在奔波?

肯定不是普通人,听脚步声,人不多,李远示意杨平去看看,杨平反手把步枪提在手上,枪口向地,拉动枪栓,平时驻训,都用的七九,半自动步枪挺沉,战斗时冲锋或者阻击时才用,反正,排里现在枪多人少。

杨平隐蔽在公路旁边草丛里,黑夜里看不见人影,能感觉到这队人走的很快。

渡头村在以前就是个渡口,吴淞江在流过渡头村向北拐了个九十度的急弯,过村子后,又拐了回来,成“几”字形,这就是渡头村的由来,后来乡绅们集资修了坐桥,因为是南北向的,所以,鬼子打过来时,并没有被炸掉。

杨平现在的位置距桥并不远,四百米左右,如果有人过来,必须走这座桥。

杨平在等那些人上桥,从桥上走路特有的声音能判断出距离。

步枪标尺放在一百米。

脚步声很急促,不重,可能有女人!很快,由远而近,快近到五十米左右,杨平低喝:“站住,干什么的,立即停下,不然开枪了。”

对面的人立即四下散开,还有人跌座在地上,不像是军人。

“是杨班长吗?”对面传来声音。

杨平一愣:曾老师?曾南!

杨平收起步枪背在背上,没有退弹,拔出手枪,上膛。还是没有离开大树,提高了声音说:“曾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对面大声的回答:“我们,家里出了点事,就赶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快点过来吧,天这么黑。”

李远已经迎了过去,手电筒灯光亮了起来。

“吓我一跳,排长,你就不能出点声音?”杨平小声嘀咕。

很快,在手电并不明亮的照射下,那群人来到了跟前,都挺狼狈,看样子是赶了远路。

李远:“出了什么事,这些个学生又怎么回事?”

杨平心说:排长中邪了,他应该这样说,咋整的,嘎哈事儿了?...排长变了。

紧接着传来命令:“杨班长,你先值哨,我带她们回去再说。”

“是!”敬了个礼,东北军规定,夜间值哨人员不得向上级敬礼,故意的。

李远瞪了他一眼,跟曾南走在前边,后边跟着二十五个人,李远数人头挺厉害。

曾南带着哽咽声:“我昨天晚上回的苏州,到达时已经半夜,幸好我们回去的时候,先去的一个学生家里,他们家离昆山这边近,在城外,都知道鬼子汉奸在到处找我们,有汉奸在城里各个家门口都安排了眼线,所以,我们没敢回家,就藏在那学生家里,今天早上,他家管家去我家打听消息,我家里⋯只有一个帮工在照看,听邻居说,家里人都避到乡下去了。”

“没事,不要急,慢慢说。”李远觉得这帮学生还真不简单,家里有管家,绝对是大户。

“去参加游行的很多学生,都被抓了,有钱的一部分写了悔过书被放了,还是有一部被枪毙了,现在苏州城里还关着很多人,鬼子就不是人,很多女学生都是被鬼子糟蹋了⋯”

“鬼子是禽兽,一定报仇。”是一定报仇,不是一定“要”报仇!

“这些跟我过来的学生,都是在以前参加过游行的,警察正在搜捕她们,被捕的学生也没法子,供出了她们,学校的很多老师也死在鬼子刺刀下,他无处容身,暂时就你这里还算安全,我联系了一部分就连夜赶过来了。”曾南有些紧张,这事没得到李远同意,但人命关天,拼了被李远责怪,先做了再说,实在不行,带他们去游击队驻地就是!

“没事,先住我们这,天杀的小鬼子,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还!”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是警察?中国人杀中国人,胆挺肥的!”李远怒发冲冠,在哪里,都有二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