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不排她的情深
很多事，确实是因他而起，可是，毕竟，毁我容貌的，不是他，给我下毒的，不是他，做那些可以让我与他彻底成为仇人的事的人，都不是他。
我虽然无法待他如初，但又有什么理由，不留余地地去恨他呢？
“寒倾墨，你，还会接受，有着这样一张脸的我吗……” 面对他的悔恨，原谅的话却像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半晌，我方才，不无艰难地开口。
闻言，目光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寒倾墨低下头，片刻后，方才抬起头，摸了摸我的头，从容不迫地开口：“有鱼，你刚才，注意到皇后的长相了吗？”
“……”我一动不动地将他望着，没想到，他竟没有觉察到哪怕一丝，我这句话中努力压抑着的，沉重而绝望的痛苦。
像有什么东西被从心里生生剥离，一片无法弥补的，空缺的怅然，我有些艰难地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不再看他。
不懂你痛苦的人，不管你如何表达，他也无法感同身受。
“有鱼，回答我。”启胜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是这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题。
苦涩一笑，我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话题之上，迎上他的目光，想起被他辜负的那些，爱极生恨的女人，我意味深长地开口：
“她……长的挺漂亮的，人应该，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你一定要珍惜这个，熬了那么久，如今终于成为唯一有资格与你比肩的女人，不要像之前对待容妃那样……
狠辣无情。
“难道你没有发现，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吗？”对我的深意毫无察觉，启胜帝再次开口，一本正经。
见我不语，启盛帝注视着我的脸，缓缓开口，那双深邃如潭的杏眸中，是我如今看上去异常陌生的，情深义重：
“她像你。”
我垂眸，对他的深情视而不见：
何必如此呢，那些选择你、嫁给你的女人，难道就不配得到你如斯的深情吗？
她们在身体、感情上对你的付出，是多少个我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夺得皇位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个小山村找你，当我知道他们逼你跳了河之后，为了给你报仇，我杀了村子里所有的人，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我找了你七年，可是没有找到你，找不到你的我，陆续娶了几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人，并选出最像你的那一个，册封为后。但是，她们，终究不是你，也永远取代不了，你在我心目中，绝无仅有的位置。”
说到这里，启胜帝抬起双手，轻抚我满是疤痕的脸面，一字一句地开口，深情庄重，如同宣誓：
“我对你的爱，是谁都动摇不了、什么坎坷都阻止不了、什么灾难都毁灭不了的！你永远，是我的有鱼，即使，你变成了一块毫无美感和温度的石头，我也会把你捧在手心，呵护如珍，视之，胜命。”
“可是，我不爱你。”我闭上眼睛，不无抗拒地开口，只觉得当下的一切太混乱了，只想竭尽所能，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你应该，过好你现在的生活，珍惜眼前人。我曾把你当自己最好的朋友，只要不涉及男女之情，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义无反顾地出现。只是，留下该留的情义，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让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吧。”
说到这里，我后退一步，和启胜帝拉开礼貌的距离：“寒倾墨，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完成，既然已经相认，我们就先就此别过，有事，你再找我。”
说到这里，我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腰间，在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用来传信的烟花早在刚被启胜帝关进伏魔狱的时候，就已经被官兵当成“危险物品”销毁了。
“这样吧，”无奈的抬起空空如也的手，我认真地对启胜帝道，“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就派人到柳城找黑龙侠士——你不用担心找到的会是那个冒牌货，因为我这次回去，第一件事就是除掉那个死对头。”
“你说的，留下该留下的情义，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对我要和他分清界限的话，启胜帝恍若未闻，他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一脸诧异地再次开口，语气中满是不甘，“我对你的情义，从一开始，就是男女之情啊！”
说着，启胜帝从怀中靠近心口的位置，拿出了一只蝴蝶发簪，证明什么似的，递到我的眼前：“你看，这支发簪，和当初我送给你的那一支，是不是很像？这支是雄发簪，和之前我送给你的那支，是一对。还记得离开时，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我说，我们已经定了婚，如果多年后，我还活着，这个婚约就作一辈子数，如果我死了，这个婚约就解除，但是，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活下去，而你就在山里好好生活，等我排除了危险，就回来找你！回京后，我每天与想要除掉自己八个哥哥，明争暗斗，如履薄冰，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远在深山的你。没有了你的陪伴，唯一的定情信物还留给了你，为了寄托我的思念，我特意将记忆中的簪子画下来，命工匠按照那个簪子的样子，打造出一只雄簪，与我赠给你的那只配成一对，有它在身边陪着我，我就不会感到那么无助了。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而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我也活了下来，我们现在，不应该在一起吗？”
说到这里，启胜帝脸上露毫不掩饰的委屈和难过，像个被大人欺骗了的孩子：“我从始至终，都把你当成我的妻子，你如今说这么一番话，是想把我置于何地呢？”
“我……”我当然是，只想让你把我当作我心里一直以为的，不涉及男女之情的朋友。
“到底我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而那个可以陪伴我一生的人，也是非你不可呢？”刚开口，便被启胜帝被抛弃一般，不无幽怨的声音打断，我不由得一愣，没想到他后面会这样说。
我以为，他问刚才那个问题是想做一个选择，却原来，他除了继续下去，并没有给自己其他的选择。
“寒倾墨，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见他已将话说到这里，我不得努力捋清这一眼看上去有些混乱的脉络，去直面这个问题。
只是，他所谓的情深义重，我还是不懂，不懂一个已经拥有了很多女人的男人，是如何不排她的，去喜欢另外一个女人的。
在我的心里，爱一个人，是排她的，是不会因为任何变故改变初心的，付出包括自己性命在内的一切，守护住只属于自己与心上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才是真正的爱。
之前不想与他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是因为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接受这样的他，此时止步，或许还不至于让彼此的关系弄得难以收场的地步——
我怕最后，唯一还留在心里的那一抹对他的旧日情义，也被消磨殆尽。
“放手吧，你现在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有她们的好，都值得你真心相待，不要再辜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了。”我正色道，不再多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就言尽于此吧，对我们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重逢和再次分别。
我不想再给他，任何在这份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的机会。
“来人，”刚走到门口，启胜帝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带着努力压制着某种情绪的，压抑和隐忍，“把有鱼，关进朝凤殿，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她踏出朝凤殿半步！”
像一个闷雷从胸口炸开，让我五脏都发出一阵难以遏制的震颤。
曾经他对我的囚禁、侮辱性的试探、符阵的控制带给我的恐惧，再次难以抑制地袭上心头。
我竟忘了，他是人间的帝王，可以左右这人界所有人的得失生死。
我虽是他曾生死与共的故人，但也是他铁腕强权下的一个子民——
他可以放我，同样，也可以继续关着我。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过任何多余的选择。
只是我自己，在天真地认为，我们可以重拾曾经的情义，回到曾经。
看着启胜帝下了这个命令后，四面八方涌出了身着铠甲、身上贴着降魔符的，明显是早有准备的侍卫一层一层地将我包围，我转过头，心情复杂地，看向殿中的启胜帝。
而他，此刻却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地，冷漠而决绝，像一座被阴云笼罩的雕像。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亦不知道此时的他，是怎样的心情。
我转回头，在这群禁卫军的“护送”下，来到了一座，应该是他早就为我准备好的，一座挂着“朝凤殿”牌子的，宫殿内。
我突然觉得，好累。
今晚，我不想反抗不想和谁彻底摊牌，只想从被抓进这个人间帝王的皇宫后，第一次放松自己，好好休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