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凤凰涅槃

大庆历久弥新的发展史昭示着它的贡献，但一些迹象也无声地提醒着人们，它也在悄然地衰老。这是人力无法违抗的自然规律。

新中国成立以来，全国各地发现了不少油田，大大小小的石油城市有20多座。经过几十年的开发，大部分油田已进入壮年期和老年期，逐渐步入衰退阶段。如果石油之城没有了石油的支撑，那么转型就势在必行。然而转型谈何容易，由历史原因和资源依赖造成的产业结构偏重、接续产业弱小、自然环境恶化和社会功能欠缺等情况，加上人才流失严重，这些问题都成为制约这些城市发展的瓶颈。

放眼世界，并非没有资源型城市转型成功的先例，甚至不乏凤凰涅槃的典范，如德国煤都钢城鲁尔工业区所在的诸多城市，美国钢城匹兹堡、石油城休斯敦等。其中休斯敦的转型最具代表性，这座以石油起家的“世界能源之都”经过多年产业结构调整，目前已成为美国的大贸易港、美国南部地区最大的国际航空港、美国石油化工工业中心和全球著名的太空城。

尽管大庆目前仍然拥有较高的油气产量和可观的利润产值，并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口，但不断衰减的油气产量还是让这座城市充满了危机感。玉门等石油城市的艰难“重生”，也让大庆有着切肤之痛。与各大石油城市在做着转型的努力和尝试一样，中年的大庆也在积极谋求新的出路。

近年来，大庆的转型取得了一些可喜的进展，原油进口、化工和汽车制造成为其转型的三驾马车。毗邻俄罗斯的独特地理位置，使大庆具有作为陆上原油进口通道的重要优势；化工是石油产业链的自然延伸；而在汽车制造产业方面，大庆与吉利合作，设立了沃尔沃整车生产基地，2017年实现了12万辆的年产量，并带动了一大批配套产业落户。

但挑战依然严峻，而且并非只来自产业发展，也来自人的观念和管理体系的转变。传统的石油基地承载着数百万石油工人的工作、生活与未来。油田起初都是建在偏僻的野外，为了满足职工的生活需要，往往就近建起配套的生活设施和保障体系，学校、医院、邮局、商场、电影院等设施一应俱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实行类似配给制的福利制度。在石油工业激情迸射、高歌猛进的年代，石油人虽然工作辛苦，但这样的配置让他们依然保持着特有的优越感。

随着高油价的结束和市场经济改革的深入推进，一些被掩盖的问题开始浮现。表面上看，石油城市因资源枯竭而衰老，然而结构性困局才是症结所在。改革已迫在眉睫，而改革又并不是快刀斩乱麻那么简单，其中充满了情感的纠葛、历史的考量和利益的平衡。“三供一业”分离移交、专业化重组、清理亏损企业、改革人事制度等各种举措，在大庆这样的传统石油城市内部不断推进，虽然都是必要之举，但每一次改革都会有一批人的命运发生转折，这也让改革推进者慎之又慎。

可以预见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石油作为这个星球上的主体能源的地位仍然难以动摇。但大庆还能再继续生产60年吗？60年后的世界能源格局会是什么样的？这些问题都是我们目前还无法明确回答的。整个石油工业系统如何为国家提供更加安全的能源保障，并提前谋划，为将来的可持续发展做必要的准备？随着产业的转型以及人工智能技术的运用，数百万的普通石油工人的命运又将如何？一座座大庆这样的石油之城，如何经历阵痛后实现蝶变，凤凰涅槃？这是摆在大庆油田乃至整个中国石油工业面前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