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在吧台看到了你,”她指着对面的位置,“介意吗?”
“完全不,请坐。”我起身帮她移开椅子,请她入座。“喝点什么?”
“红酒。”
在服务员的推荐下,我帮她点了瓶西拉。她说自己喝不完,我说我会帮她。
“终于找到了可以一醉方休的理由。”我说。
她笑。
服务员上了酒,她抿了一口,就那么放着。
“很奇怪,”她说,“尽管只见过一面,但和你聊天很舒坦,没什么负担。”
我没回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我问她饿嘛。
“也许你可以尝尝这只鸡。尽管说实话我觉得不怎样,但也许我没什么胃口。”
她笑着摇头。
“我不太清楚,”我说,“当明星一定很累吧,我不习惯谈些太累的话题。我是说,如果你喜欢我像你的其他Fans那样,一上来就关注、谈论你的生活,想想大家都很难受哦。”
她皱了皱眉头。
“听起来有些道理。”
餐厅里放着《Fly me to the Moon》,男声,但听不出来是哪个版本。周遭没多少人,更没人注意到大名鼎鼎的千惠就坐在我面前。我想,南宫的死,多少让人都巴不得想早些离开。
“我以为你早早就离开了。”我说。
“不,明天还安排了一场签名会。”
“职业所需?”
“对,公司那么定了。”
我点点头,自顾喝酒。她煞有介事地看了我一阵子,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动物。
“我说,细细看来,你这人有些奇怪哦。”
“为什么?”
“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单身的男人,但是状态方面,又丝毫没有已婚人的样子。”
我讪笑了一声。
“你看人很准。”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从她的那瓶里为两人都加了些。
“我有妻,还有孩子,但我们不允许相见,所以我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离婚了?”
“不,完全没有。”
“闹情绪?”
“也没有,我们深爱着彼此。”
她挑起了眉头,非常不解。
“不要再让我猜了,你们之间是发生了怎样的矛盾?异地分隔吗?”
我摇了摇头。
“这么回事,从某一天开始,我们失去了彼此见面的机会。且不说彼此不能通电话、留言,就算是同样的一个地点——比如家里,只要我出现,她就势必不能出现。当她在家里出现时,我又不能回到家中。”
她满脸的不解。
“我不懂,一直等着不就行了吗?”
“完全行不通……事情发展到最后,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几乎全部从我身边消失了,我是说,没有人真的消失,只是彻底失去了见面、打听对方的机会。然而,看起来只是除了我和我的妻儿,其他所有人的日子尚且过得好好的,没什么不对劲。”
她花了一阵子时间消化我说的。
“当真有这事?”
我双手朝自己比划。
“如假包换。”
她单手托下巴,朝空中望了一阵。
“很难想象那种情景哦,似乎像是断了某种缘分。”
“不尽然,我爱着她,而且也深知她在乎着我。”
“但是你们不能见面?”
“正是。”
“以后可能见面?”
“我想会的。”
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我朝她举杯。
“你能问我这些,我挺意外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太会在乎别人的生活。”
“我早就没把自己当什么明星了。”她说,“当明星很傻,你得把明明属于自己的时间划分出一大块给别人。尽管所有人都觉得那很闪耀,但我告诉你——所有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像石油那样,不可再生。你要把自己的时间切成一块块,分发给所有知道你的人,自己根本不会留下什么……我是说,如果当真就这样过一辈子,还不如一个乞丐来得体面。所以,我只把自己所做的视作正常的职业,仅此而已。”
我很认真地听她说,并朝她举杯。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拉上了窗帘,昏天暗地地睡觉。除了必要的饮食,我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这种事情很容易进行。我是说,一旦人丧失了规律作息的节制之后,嗜睡症便不请自来。我从没想过人原来也可以如此纵容自己,想睡就睡。
但是,结果和我所期待的大相径庭。我睡着之后的睡眠质量真混账的好,几乎一个梦也没做过。即便其中也许做过几个,但根本没有能记住的。
我想,以我这种秉性,再主动地申请加入预知梦之团,恐怕也会被拒之门外。
随着暗无天日地睡觉,我似乎对时间也没了那么强的观念。客房的窗帘遮光性很好,除了遥每天坚持来敲门,我几乎可以一整天不出门。加上我主观上也不太希望去记劳什子日子。
“那么睡,有用吗?”有那么一次,遥突然这样问。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挠了挠头发,摸了摸胡茬。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我不是什么哲学家,但这几天,我突然明白了个道理。”
“什么?”
“时间这种东西,真他妈的像个假正经的娼妇。”
遥很惊诧,她从没想过我会那么说话。
我又和她谈了时狸的事情。
“你相信这些事情吗?”她问。
“我不知道,时狸也好,南宫也好,我有时候真不愿相信这些该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