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六点左右，湖面正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一束艳丽的花火兀自在半空中闪烁。他们竟然在游艇上燃放了烟花。我低声咒骂了两句，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燃放烟花之类的，难道不会污染湖水么？
正当我这样想着，观景台的舞台处传来一记打开话筒时的啸叫声，盖过了现场所有人的低语声。一个穿花格子西装晚礼服、戴眼镜、脖子上系着酒红色领结，乍一眼看去有些像许绍雄的主持人敲了敲话筒，然后宣布阿尔法湖山晚会正式开始。
“大家不要担心，刚才在湖中心出现的，并不是火药烟花，而是一种最新的AR光影投射设备，不会对湖水造成哪怕是一点点的污染。”
主持人继续介绍着，大抵上是说，这种AR技术基本上能以一种无比巨大的尺寸，在湖面投影展现游艇上歌星们的表演，而我们在岸边之所以能感受到惊人的震撼，很大程度上也拜出色的音响效果所赐。
“简单来说，大家可以发现我们没有显示屏幕，因为整个湖面就是我们的屏幕，整个湖面就是我们的舞台。”
他的话音刚落，湖面方向又燃起一阵阵焰火，在火焰之中，画了浓妆的千惠穿一袭金光闪闪、造型夸张的貂绒大衣，出现在湖面的上空。随着音乐的律动，远处湖边的一圈岛屿上、跨湖大桥上有节奏地亮起彩灯，变幻着光亮，并不断演化出各种形状，如梦如幻。
我独自倚在凭栏处喝着我的酒，随着歌声追忆似水年华，周遭热闹无比的气氛，让我无暇顾及冬夜的寒冷。人们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荧光棒，举在空中，在黑夜里随着千惠的歌声左右摇摆。事实上，我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冷，周围的人也一样，或许和经过太阳一天努力的暴晒，地面不停蒸腾着余留的热气有关也未可知。
“她真他妈的不适合唱歌，真不知道她的经纪人怎么想的。”
我的左手边突然想起了说话声，我回头看，是南宫山鳡。
“明明是个过气的影星嘛，而且一大把年纪了，请她来唱什么歌？她难道真的那么缺钱吗？”
他手里端着白葡萄酒，脸上保持着白天的倦态。
“我以为，你至少会回房间刮一刮胡子。”我说。
“是吗？”他反驳我说，“我以为你至少会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毕竟这是个PARTY，这里有上千号人，而且半数以上都是单身女士。”
我哈哈笑了两声，没搭他的茬。他得意地朝我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你的小女友呢？”
“谁？”
“整天跟着你的那个小美女。”
“遥？”我皱了皱眉，“她可不是我的什么小女友，她在这里有自己的熟人。要知道，她的姐夫就是这座酒店的老板。”
南宫有些意外地挑眉看我。
“是吗？没想到你还真的做了点事嘛，我还以为你早放弃了。”他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你准备要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说，“你不是准备一直待在这个酒店吗？只要在这里待着，就可以从乌鳢和月鳢的手里逃脱。”
如此说着，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和遥见面时遥所说的话。她那时候说，酒店里的人似乎都被某种事由困在了岛上。如此想来，还真有些道理。
“嘿！”我的话好像突然戳中了南宫的痛处，他突然提高了嗓音，极为认真地对我说，“你要多少钱？”
我被他弄得云里雾里。
“什么？”
“听着！”他说，“我承认以前我对你有些鲁莽，或者说对你很不尊重。要知道，尽管只是卖卖面膜，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身价好几千万的董事长，平时巴结我、希望从我身上捞些好处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我点点头，或是打一通电话，即便是身无分文的人也能发家致富，在HZ市区买上一套房子也不在话下。”
他顿了顿，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你看，在这种情况下，你得理解我的处境——多少人天天跟在我身后，希望帮我做点事。我也是那种懂得感恩的人，不要看我事前不表露，或者动辄摆出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到底哪些人为我做了哪些事情，我还是异常清楚地记在心里。你尽管去问，我公司的属下无一不是获恩于我。”
我哑然失笑，朝他摊开右手。
“所以呢？你是个讲感情、会感恩的人，可是你想和我说什么？”
“此前我贸然前去找你，并让你找到源头，以此摆脱那对可笑的‘死神兄弟’，那时候我的确把姿态放得很高——我以为你懂得我的为人，至少是你最开始联系我的嘛——我承认我不够尊重你，以为你会因为能替我办事而感到荣幸。事实上，我那时候的想法是：如果你找到了事情的源头，并帮我解决了问题，我会为你奉上一大笔现金以示感激。但你是对的，我确实应该先给你开个价，毕竟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怎么想的……”
一边如此说着，他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微信转账也行，支付宝也行，银行卡号都成。曾经有人说我这人，除了钱，没别的优点。不怕告诉你，我很认同这个观点，而且我为之骄傲，毕竟人和人之间不谈钱，谈何感情？你看，废话不多说，我现在很认真地尊重你的劳动，并且尊重等价交换的市场原则……”
我打断了他的话。
“别闹了。”
“我可没和你闹，不如你直接报个数，我绝对不和你还价，当然，想订个合同也行……”
我懒得继续理他，朝他摆摆手，端着杯子钻进拥挤的人群。
“我有的是钱……”他在我身后朝我嚷。
肚子有些饿，我从自助区要了一杯精酿啤酒，然后取了一只汉堡，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白色大理石台阶走下至钓鱼台处。服务员已经把篝火点燃，十多个年轻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我在无风的角落找了把带软垫的藤椅坐下，自顾喝着啤酒、吃着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