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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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从黄龙回来之后,鸠和鹤邀请我们一起喝酒。

我问遥要不要去,她拒绝了。

“你得知道,女人可不像你们男人那样,跑了一天,多少得休整一下。”

我嘟囔了几句。连我自己都忘了说了什么话,大概类似于不去的话说一声就得了,我当然知道女人多少得休养,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想我记不住自己到底嘟囔了什么的原因,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或者说心里在抱怨女孩子家事儿多也未可知,毕竟我始终不认为她非得绑着我做事是个好点子。于是她把我放在WINEBOX门口,朝鸠和鹤挥挥手示意,就径自会猫尾酒店了。

鸠对我非常不满意,刚入座就朝我抱怨起来。

“我说,你这唱得是哪出?挑了个压根不会游泳的胖子进泳池?要是好好游也就罢了,还把人家往水底摁?嗯?”

我问加西亚要了啤酒,不一会传送带上缓缓而来高高的盒子。我一边大口喝啤酒,一边问乌鳢的情况。

“人倒是没事,抢救了一番,吐光喝进去的水,自己就爬起来了,连同他的好友自行走了。”

鸠老板有点担心,毕竟人是在他的泳池里溺水的。我告诉他大可不必担心。

“那对兄弟绝对不会来找毛病,他们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你呢?后来去了哪?一转眼就见不着你了。”

“我和遥去见一位朋友。”我咂咂嘴,看盒子上印着的文字,“这些内容可是好久之前的了。”

“嗯,”鹤点头,“可不是嘛,自从你老婆失踪后,你也没什么心思写稿子。”

我朝他尴尬地讪笑,气氛瞬时陷入了短暂的僵冷。鹤自知无趣,赶紧朝我举杯。

“我的错,”他说,“内容不是什么问题,想印什么都可以,所幸顾客们倒是对这些细节不甚在意。”

次日,我前往猫尾找遥,中午在酒店的西餐厅吃饭。

遥向我打听那贵妇的事情,问我在那间幽闭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我冲她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找到。

“我和你看到的都一样。”我说,“跟丢了贵妇,闯进莫名其妙的老楼,莫名其妙地打开了那扇门……我尚且都没理清楚这些事由发生的原因。”

遥皱着眉头琢磨。她洗过头,香波的味道从桌子对面飘将过来,很好闻。

“所以,你特意要让那女人露面,你觉得她是谁?”

“我只是想引出月鳢和乌鳢的雇主——如果她是的话。”

餐厅里放的是爵士乐,尽管音量很小,但还是很容易听出是什么歌。我往嘴里塞了一块寿司,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遥问。

“没什么,”我擦了擦嘴,“那是Michael Franks的《Antonio's Song》。”

“嗯?”

“在妻子还没从我生活中消失前,我们最后一顿一起吃的晚餐上,餐厅放的就是这首歌。她还向我详细询问了歌词,我记得当时很认真地回答了她,但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

她朝我点点头,默默地吃盘子里的鸡肉沙拉。尽管她的身材也不赖,但不像她姐姐,她吃东西很随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节制。

“那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

她侧过脸,看窗子外面的湖泊,不经意地问道。

“什么感觉?”

她看向我。“自己的家人突然神秘地失踪,完全没有着落,作为你,什么感觉?”

我一边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思考她的问题。

“她们没有失踪,她们尚且健健康康地、真真切切地生活着,只不过我们暂时无法见面罢了。这种情况,和失踪完全是两码事。”

她耸了耸肩膀。

“问题便是在这儿,既不是完全的消失,也不是因为感情不和而主观地逃避对方,可明明彼此绝缘一般地存在,甚至连你生活中任何能感知对方动向的人、事、物都被抹去……这种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她眨巴几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很认真地看我。

我放下手里的餐具。

“可听过量子纠缠理论?”我问她。

她摇摇头。“是什么?”

“量子纠缠,讲的是一对彼此相关的量子。在科学家的设定下,这对量子被分隔十万八千里,甚至被安置在不同的两颗星球上。而后假如同时观察这两颗量子,只要其中一颗发生运动,另一颗远在天边的量子也会产生关联的运动。听起来不可思议,科学家无法解释这种纠缠运动是怎么发生的。我是说,两颗量子之间已经完全没有可称得上联系的媒介,两者是怎么保持绝对关联的影响呢?”

我伸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总而言之,倘若你真的和另一个人彼此相爱,两个人就会产生类似于量子纠缠的关系。不论是什么将你们阻隔开来,哪怕分别投放到相别几亿光年的星球上,你的一举一动仍然会被对方所感知,他的举动也会影响到你。这种影响,是同时发生的,不需要光线、电波、能量什么的媒介来传送,这种纠缠也是永恒的、注定的,大可不必担心会发生什么纰漏……我是说,只有这种纠缠才是永恒的,如果非要依靠媒介来传送,才能做出反应,那势必会出岔子。”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托起下巴,朝我露出轻盈的微笑。

“好浪漫的样子……你真的相信这个理论?”

我没理她,只是继续吃我的寿司。

“不担心这种理论会出错吗?”

她没有罢休,仍旧追问着。

“不担心,科学家已经印证过这个现象来着。”我说,“有关于对待境遇的态度问题,大抵上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人是把境遇当作类似家园的东西,不满意的话,再造就是;另一种是把境遇当作类似旅店之类的东西,不满意的话,再换就是。之于我来说,不论是换还是造都可以接受,只要继续努力,终归会找到想找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嫣然一笑。

“那么,接下来要如何做?”

我叹了口气。

“眼下,只能去千岛湖了,那似乎也是你父亲的心意。”

“好,”她说,“由我来打理行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