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宋词里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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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最多情的婉约派“慢词第一人”——柳永

一夜成名的柳公子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西湖的十里荷花已半焦枯,但山中的桂花开得正盛,金桂、银桂、丹桂,花香飘满了整座杭州城。当明月升上半空时,在一片桂花香中,时任两浙转运使的孙何大人府上高朋满座,人们在热闹的酒席上觥筹交错,吃着精美的点心,气氛好不欢愉。

席间,一个明眸皓齿、衣着华丽的貌美女子拨动琴弦,悠悠地唱了起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歌声响起,正在谈笑的人们渐渐静了下来。只见孙何与周围的朋友小声耳语了几句,一曲结束后,他拊掌赞道:“好!好词!这是谁填的词?”

女子起身作揖,柔声答道:“大人,是柳七柳公子填的词。”

孙何微微仰起脸,捋着胡须沉吟片刻,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

原来,这柳七便是京官柳宜的公子柳永,不过此时,他的名字还是柳三变。柳宜是南唐旧臣,十分仰慕后主李煜的才华,闲暇时也常作些诗词自娱。受父亲影响,柳永从小就能吟诗作词,十七岁时为家乡崇安所写的《巫山一段云·六六镇游洞》,就已崭露才华:

六六真游洞,三三物外天。九班麟稳破非烟。何处按云轩。

昨夜麻姑陪宴。又话蓬莱清浅。几回山脚弄云涛。仿佛见金鳌。

崇安位于武夷山麓,峰奇水秀,风景迷人。因父亲在外当官,不便将家人带在身边,所以柳永的童年主要是在崇安度过的。后来,他随父亲在汴京生活了一段时间,又随叔父回到了崇安。此次从水路取道杭州,正是为了北上汴京参加科考。

柳永原本只想在杭州歇个脚,不料一到杭州,就被这里繁华的都市风情与旖旎的湖光山色迷住了。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想起在杭州当官的孙何与柳家是世交,就想登门拜访,希望能得到举荐。谁知孙府门禁森严,他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因而灵机一动,写了一首描绘杭州盛景的《望海潮·东南形胜》,委托新结识的钱塘歌妓在中秋节当着孙何的面弹唱,希望能以此为敲门砖,与孙大人因词结缘。

创作《望海潮·东南形胜》一词时,柳永年仅十九岁,虽然年轻,但他在作词上的才华与技巧却已超出了同时代的许多人,形成了含蓄细腻、善于铺叙白描的风格。由于他的词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望海潮》一词不久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可以说,柳永几乎在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因为《望海潮》一词,柳永得以出入孙府,与孙何成了布衣之交。次年春天,在孙何还京前夕,柳永还曾追陪左右,并作《玉蝴蝶·渐觉芳郊明媚》一词赠别:

渐觉芳郊明媚,夜来膏雨,一洒尘埃。满目浅桃深杏,露染风裁。银塘静、鱼鳞簟展,烟岫翠、龟甲屏开。殷晴雷,云中鼓吹,游遍蓬莱。

徘徊。集旟前后,三千珠履,十二金钗。雅俗熙熙,下车成宴尽春台。好雍容、东山妓女,堪笑傲、北海尊罍。且追陪,凤池归去,那更重来。

这一年,孙何回到了京城,柳永却还没过够放任自流的生活,继续留在杭州。他在《长寿乐·繁红嫩绿》一词中描写了他当时的生活:

繁红嫩翠。艳阳景,妆点神州明媚。是处楼台,朱门院落,弦管新声腾沸。恣游人、无限驰骤,娇马车如水。竟寻芳选胜,归来向晚,起通衢近远,香尘细细。

太平世。少年时,忍把韶光轻弃。况有红妆,楚腰越艳,一笑千金何啻。向尊前、舞袖飘雪,歌响行云止。愿长绳、且把飞乌系。任好从容痛饮,谁能惜醉。

是啊,春光和青春如此美好,韶光亦逝,何不趁着年少四处游乐、在歌舞的陪伴下欢饮达旦、一醉方休?

告别了杭州,柳永又来到苏州和扬州,见苏、杨风光无限好,不禁心旌荡漾,停留于苏、扬一带,迟迟不肯动身,直到公元1007年冬,才在父亲的一再催促下继续北上。

四次落第与“奉旨填词”

公元1008年,柳永终于抵达了汴京。当时,距离北宋建朝已有半个世纪之久,国家渐趋安定、富裕,作为京城的汴京更是繁华至极:宽阔的街道上宝马香车竞驰,街道两侧到处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穿着丝绸绫罗的人在集市上穿行,沿街的茶坊酒肆间不断传出琴声、歌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总之,人们的生活过得十分悠闲、富足,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气氛。

生活在这温柔乡中,自恃才高又生性风流的柳永哪里还会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在他看来,考取功名于他而言易如反掌——这种自信或说自负,在次年春试前他所写的《长寿乐·尤红殢翠》一词中展露无遗:

尤红殢翠。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罗绮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解严妆巧笑,取次言谈成娇媚。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仍携手,眷恋香衾绣被。

情渐美。算好把、夕雨朝云相继,便是仙禁春深,御炉香袅,临轩亲试。对天颜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等恁时、等著回来贺喜。好生地。剩与我儿利市。

从词中“对天颜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句可以看出,此时的柳永自信满满,料定自己胜券在握,因此他认为自己尽可以沉醉于美人的怀抱,继续为她们填词作乐,而美人也不必替他操心,只要等着他金榜题名的好消息就可以了。

结果,柳永失算了——公元1009年举行的这次春试,他落榜了。

“定然魁甲登高第”的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柳永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这年他才二十五岁,来日方长,于是他写了《如鱼水·帝里疏散》这首小词来宽慰自己:

帝里疏散,数载酒萦花系,九陌狂游。良景对珍筵恼,佳人自有风流。劝琼瓯。绛唇启、歌发清幽。被举措、艺足才高,在处别得艳姬留。

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莫闲愁。共绿蚁、红粉相尤。向绣幄,醉倚芳姿睡。算除此外何求。

在古代,当官可以说是文人读书的最高理想,柳永虽表现出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内心却对仕途充满了向往,他说“是非莫挂心头”,其实正是因为内心在乎,他说“算除此外何求”,其实恰恰反映了他落第后内心的失落。

但柳永才高气盛,不愿承认自己的内心情感,越是在意,越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科举失利后,仍旧与红粉佳人们过着“共绿蚁”“醉倚芳姿睡”的生活。

然而,虽然柳永天赋极高又颇具才华,但在接下来的两次由礼部主持的考试中,他竟然连连失利!这是柳永不曾料到的。第三次落榜时,他愤怒了,怀着愤慨的心情,写下了《鹤冲天·黄金榜上》一词: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在柳永看来,黄金榜上之所以没有他柳三变的大名,是考官有眼无珠、不懂欣赏,因此才会发生“遗贤”这种事。既然考官不懂得欣赏他,而青楼女子个个是他知己,他还不如回到“烟花巷陌”中去,继续过“偎红倚翠”、为歌女填词、与她们一道“浅斟低唱”的生活。

这原本不过是自视甚高的柳永控制不住情绪发出的牢骚,不想却影响了他一生的命运。

原来,因为被不断传唱,《鹤冲天·黄金榜上》竟然传到了仁宗皇帝那里。结果,柳永原本已在公元1024年的科考中及第,可就因为《鹤冲天·黄金榜上》中的“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一句,仁宗在临轩放榜时故意黜落他,还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正因宋仁宗“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这句评语,柳永知道自己仕途无望,因此以“奉旨填词”自嘲,当起了专业词人。

“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

公元1024年秋,汴京的郊外已是落叶纷飞。傍晚,一场大雨过后,蝉声叫得比先前更加凄切。风在汴河上冷飕飕地刮着,不断掀起岸边离人的衣襟和裙袂,一对恋人在岸上相拥而立,一边淌着眼泪,一边互诉衷肠——这对难分难舍的恋人,便是多情才子柳永和他心爱的虫娘。

柳永一生风流,作为才华横溢的京城名少,当时京城的歌妓都争相向他求词,其中也有不少对他眉目传情、暗生情愫的女子。虽然官场失意,柳永的情场却甚为得意,以至于当时的楚馆秦楼流传着这么一段话:“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不说别人,就连陈师师、赵香香这样的京城名妓,也与柳永往来甚密,不惜花重金求这位大才子一词。柳永曾作《西江月·师师生得艳冶》一词,毫不隐讳地记述了这段令他十分得意的风月场韵事:

师师生得艳冶,香香于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

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按。奸字中心著我。

在众多柳永交往的女子中,除了有名的谢玉英,还有个女子曾与柳永有过一段恩爱生活,这个女子便是虫娘。

在汴京的这些年,柳永为虫娘写下了不少词。如《木兰花·虫娘举措皆温润》一词,就是专为她而写:

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缓玉纤迟,画鼓声喧莲步紧。

贪为顾盼夸风韵,往往曲终情未尽。坐中年少暗消魂,争问青鸾家远近。

虫娘是个才艺双绝的歌妓,平时举止温柔婉顺,跳起舞来又顾盼生辉,常露出傲然姿态。当时,有不少阔少争着亲近她,但她唯独钟情于浪子柳永,多年来对他一片痴心,即使后来柳永屡试不第、渐渐落魄,她也依然像最初那样爱他,对他不离不弃,有时还拿出自己的体几接济他。

柳永十分珍惜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这从他的《集贤宾·小楼深巷狂游遍》一词可以看出:

小楼深巷狂游遍,罗绮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回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近来云雨忽西东。诮恼损情悰。纵然偷期暗会,长是匆匆。争似和鸣偕老,免教敛翠啼红。眼前时、暂疏欢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个宅院,方信有初终。

虽有陈师师、赵香香,但在柳永心中,最令他中意的还是“虫虫”,因而许下“待作真个宅院,方信有初终”的誓言,可见他对虫娘的一片真情。

然而如今,对仕途感到无望的柳永要离开京城去远方了,虫娘无法随行,只好忍着伤心,在城外设帐为他饯行。

天快黑了,船家等得着急,忍不住催了又催。柳永安慰了虫娘几句后,松开她的手,快步踏上船板。此刻,他心中所有的离愁别绪,都凝结成了《雨霖铃·寒蝉凄切》一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首被后人视为婉约派代表词作的《雨霖铃》,将临别时的景象描写得十分细致,整首词充满了缠绵悱恻的情感。

离开京城后,柳永沿着汴河一路南下,回到了年轻时他曾流连忘返的江南。他一边随性漫游,一边继续与江南的歌妓打成一片,只是不同于当年:当时的他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是阔绰的柳公子,为歌妓们谱曲填词只是出于他的一时雅兴;而如今,他已过不惑之年,却一无所成、囊中羞涩,为人填词成了一种谋生手段。

故地重游,却韶光已逝,物是人非。

想起二十多年前,他初到江南时内心是多么喜悦,所有事物都熠熠闪光,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希望;可是现在,仿佛一切都像被阴云笼罩一般愁雾惨淡,令柳永感到无限惆怅,不禁在一个细雨微凉的秋日,提笔写下传颂千古的《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小雨无尽地飘洒,江水滔滔不绝地向东奔流,一如多年前的江南。然而登高望远,因为心情变了,看到的景象也变了:风成了“凄紧”的“霜风”,山河也染上了清冷萧条的气息,而那被秋风秋雨洗濯后花叶萎地的景象,更令人倍感凄凉。

柳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故乡、独自在外四处漂泊,忍受这孤苦无依的羁旅之苦。此时,身在江南的他不禁有些厌倦行无定踪的生活,他满怀愁绪地想起了故乡,想起了故人,想要回去,却又不知该回哪儿去。

群妓合葬柳屯田

公元1034年,柳永迎来了人生中短暂的辉煌。此前一年,因刘太后去世,刚刚亲政的宋仁宗为笼络士人,决定特开“恩科”并放宽要求,使得历届科场沉沦之士能有入仕的机会。

这一年,柳永虽已离开江南,却仍在各地漫游。听闻朝廷特开“恩科”的消息,他火速从鄂州赶往汴京,唯恐耽误了这次机会难得的考试。这时的柳永已是半百之人,历经世事沧桑,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一身傲气的柳公子。回京路上所作的《轮台子·一枕清宵好梦》,很好地传达出了此时柳永忐忑迷惘的心情:

一枕清宵好梦,可惜被、邻鸡唤觉。匆匆策马登途,满目淡烟衰草。前驱风触鸣珂,遇霜林、渐觉惊栖鸟。冒征尘远况,自古凄凉长安道。行行又历孤村,楚天阔、望中未晓。

念劳生,惜芳年壮岁,离多欢少。叹断梗难停,暮云渐杳。但黯黯魂消,寸肠凭谁表。恁驰驱、何时是了。又争似、却返瑶京,重买千金笑。

千里迢迢骑马赶路自然是辛苦的,而且回京后前途未卜,途中一路荒凉,夜晚只能暂歇于一个个相隔颇远的小村庄,但一想起即将在京城举行的这场春试,柳永的内心就燃起了希望。虽然从字面上看,他此番如此匆忙返京,似乎是为了“重买千金笑”,而实际上,掩藏在他浪子行迹背后的,是一颗强烈渴望功名的心!

欣慰的是,这一年,柳永终于进士及第了!

他怀着喜悦的心情,写下了那首意气风发的《柳初新》:

东郊向晓星杓亚。报帝里,春来也。柳抬烟眼。花匀露脸,渐觉绿娇红姹。妆点层台芳榭。运神功、丹青无价。

别有尧阶试罢。新郎君、成行如画。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遍九阳、相将游冶。骤香尘、宝鞍骄马。

在这个春日里,眼前所见的一切又变得美好起来:红花绿叶都娇态可爱,风是细的、温柔的,桃花也是暖的、可人的——总之,人逢喜事精神爽,年已半百的柳永,此时似乎变回了春风得意的少年郎。

第二年,柳永来到睦州任推官,后来,他又被调往余杭任县令,此后还在定海的盐场当过盐监、在泗州当过判官。宦途奔波,柳永一身疲惫,但每到一任他都兢兢业业,在当地做了不少实事,留下了不错的名声。

按理说,柳永有这样的才干,应该得到晋升,可一晃十几年过去,此时的柳永虽已是闻名全国的大词人,但仕途却很坎坷,一直得不到升迁的机会。直到他年近六十,宫中有位公公欣赏他的才华,不忍看他如此潦倒不济,便从中牵线,给了他一个为皇帝献词的机会。

好运突然从天而降,柳永怎能不激动?他从未怀疑过自己作词的才华,于是欣然提笔,写下《醉蓬莱》一词:

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霁。华阙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碧天如水。

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写完后,柳永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为免皇帝还记得当年那个写了“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柳三变,他特意改名为柳永,这才将词稿呈了上去。

柳永原本以为自己飞黄腾达的一天就要来临了,却不料词中“此际宸游,凤辇何处”一句竟与皇帝所写的《真宗挽词》中有句话暗合,令仁宗对他“惟务钩摘好句,却不参考出处”的做法十分不快,而“太液波翻”一句中的“翻”字更令皇帝感到厌恶。结果,虽然《醉蓬莱》一词传开后为天下人所称颂,但对柳永的前程来说却是弄巧成拙——宋仁宗看罢反感地将他的词稿扔在了地上。

此后十年中,柳永一直沉沦下僚,仕途再未有什么起色,直到六十九岁,才当上了小小的屯田员外郎,但即便这么小的官职,他也只做了一年,不久就因到了七十致仕的年纪退休了。

退休后的柳永,无钱、无力也无心再四处漂泊,他像秋日的枯叶,静静地落了下来。当他带着一身疲惫,望着傍晚的余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放浪形骸和此后郁郁不得志的一生时,苍老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不久,这位才华超群却一生潦倒的词坛大家,在异乡孤独地死去了。死时,柳永家无余财,还是一群重情的妓女凑钱安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