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缓解尴尬的好办法,就是躲得远远的
峨眉山。
云蒸霞蔚,仙气缭绕。
自古剑仙侠客辈出。
本来应该孤高而绝立,不沾人间烟火。
偏偏此时却热闹非凡。
满眼的大红色,让紫凌头晕目眩。
紫凌觉得,这些热腾腾的红色,像极了自己心中的那道伤痕。
那道伤痕,也是红得这样触目惊心,鲜血淋淋的。
可是这道伤痕,不为人所知,也不能为人所知。
这时,穿着大红喜服的一对新人走了过来。
新娘弱骨纤纤,却眉目如画。此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更显得容光焕发。
新郎身材挺拔,面容俊朗。但他的神色,冷静得有点不自然,甚至仿佛带着一丝愁苦。
新娘文鸳,是紫凌的幼时玩伴,两人情同姐妹。紫凌对文鸳即将到来的幸福充满了祝福。
新郎练英纵,是紫凌的师兄,正是她心中的那道伤痕。
看到来往穿梭的人,个个喜笑颜开,紫凌觉得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
哭?不能。伤害朋友的事情紫凌绝做不出来。
笑?也不能。此时的虚伪无异于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紫凌决定逃!
偏偏这时这对新人走过来敬酒了。
周围的同门,是那么欢欣雀跃。
唯独紫凌,有点麻木而笨拙地举起酒杯。
“文鸳,你一定要幸福!”紫凌对着文鸳,真诚地说。
“英纵师兄,文鸳的情义,你不要辜负。”紫凌不敢抬头看英纵的眼睛,只是望着他的方向,涩声说道。
英纵呆呆地望着紫凌,没有说话。
正在周围的人,对着谜一样的冷场,感到尴尬的时候,英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紫凌有些惊讶。
她随即笑了笑,这大概是个仪式,饮尽这杯酒,就是和前尘往事做个了断了吧?
于是紫凌也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
酒,原来这么苦涩辛辣。
难道是将人生的痛苦,都融化在了酒里?所以人们才能在酒中找到安慰?
紫凌觉得自己几乎被酒辣得流出了眼泪。
这一瞬间,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
真的了断了前尘,自己的心中,又还剩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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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依旧在欢乐。
紫凌如释重负,慌乱地退场。
退场的,竟然不止紫凌一个人,还有她的师父,峨眉掌门秦毅。
秦毅站在月夜下,背影冷清。
“师父。弟子,想暂时离开峨眉。”紫凌对着秦毅一拱手,轻声说道。
“嗯,也好。”秦毅没有回头,却竟然同意了。
紫凌有点发怔,没想到师父这么轻易地就同意自己离开。
秦毅这时指着一轮明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星繁如斯,明月却只有一轮?”
紫凌茫然地想了一会儿,答道:“徒儿不知。”
秦毅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不悔地追求,寂寞地执着,才成就了今日的一轮明月。”
紫凌觉得很迷茫。
秦毅转过身来,望着紫凌,说道:“你是望吾剑剑主。只有坚韧的心智,和寂寞的心性,才能有所成就。”
紫凌有些似懂非懂。
秦毅接着说:“望吾和恪离剑,本是对剑,天下至宝。此二剑,已经通灵,却正邪难料。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望吾剑,是正道之幸!现在恪离剑已然出世,你应该去寻找恪离剑剑主冰阳,引导他向善。”
紫凌的神色有点惊慌,说道:“师父,这个冰阳,据说是魔教中人。弟子跟他只有一面之缘。如何引他向善?”
秦毅慈爱地望着紫凌,说道:“冰阳,是昆仑门下。昆仑派行事,亦正亦邪。而冰阳此人,并非奸恶之徒。因此恪离剑的正邪,尚有变数。”
这时秦毅神色一肃,沉声说道:“吾离二剑,单,则黯然无光,合,则天下无敌。因此追寻吾离的双剑功法,是历代望吾和恪离剑主的责任。”
紫凌感觉前途复杂,满脸都是愁苦的表情。
秦毅觉得有点好笑,神色一缓,说道:“你且宽心,你此一去,自有机缘。”
紫凌深吸一口气,只能恭恭敬敬地一躬身,说道:“师父,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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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微明,紫凌已经站在峨眉山门前。
她选择了悄然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
年少就上山,紫凌早已经把峨眉派,当成了自己的家。
以前下山,都是和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结伴而行,欢天喜地。
今天,竟然是自己一个人,落寞地,孤独地,离开。
或者说,是逃避。
自己曾经,豪情万丈,想要成为一代剑侠。
现在,却是无比的迷茫。
前途,不但未知,还貌似很艰险。
薄雾中,清冷的晨风吹来,紫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望吾,只剩下咱俩了。”
背上的望吾剑,瞬时发出幽幽的紫光,及时地安慰着内心惶恐的主人。
紫凌回望一眼山门,然后万般不舍地,磨磨蹭蹭地,沿着薄雾中蜿蜒的山路,向山下走去。
离开了峨眉,本该找个人来问下方向。
但是紫凌竟然忘记了。
她望着脚下,顺着路走,走得浑浑噩噩。
她仿佛满怀心事,但其实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一声寒鸦啼叫,紫凌仿佛猛然被惊醒了。她抬起头来,迷惑地望了望四周,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她有点恨自己。一点情伤而已嘛,至于像个小女人一样吗?
紫凌觉得自己应该洒脱地哼着歌,开心地面对天宽海阔的生活。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洒脱得像个女侠,是自欺欺人的辛苦。
紫凌突然想起来,俗世中的情伤男女,都是喜欢一醉解千愁的。
于是她像个病中乱投医的人,走进村子的酒坊,胡乱买了几瓶酒。
之后,紫凌提着酒瓶,漫无目的地晃悠着。
不知不觉,走进了村子旁边一个不知名的小山中。
紫凌看中了一棵看起来很顺眼的大树。
她爬到大树的枝丫上。
然后装模作样地,开始借酒浇愁。
酒,这么难喝,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为它赋诗吟对?紫凌有些郁闷地想。
明月如水。月光清冷得让她有点凉意。
酒很快喝完了,紫凌有些恼怒。
酒真是个骗人的玩意。
自己明明还是很清醒,想忘的,一件也没有忘掉。
紫凌失望地跳下树。忽然发现铺满松针的地上,月光投下她的影子。
她冲着自己的影子招招手。
她忽然理解了那些吟诵影子的古人,那是怎样的寂寞。
这时,紫凌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并且隐隐发热起来。
“喂,我是个剑侠,你知道吗?”紫凌冲着地上的影子说,“你不信啊?我舞剑给你看。”
于是她取出望吾,在月下舞起剑来。
月下的人影越舞越快,紫凌觉得自己看得眼花缭乱。
这就是醉的感觉吗?
舞得累了,紫凌一头倒在松软的松针上。
月亮那么高冷,明朗朗地悬在无云的皓空中。
周围是那么安静,只有松涛和鸟鸣声。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松香味。
紫凌突然觉得莫名的轻松。什么责任,什么情伤,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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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紫凌大吃一惊。
分明记得自己是躺在松软的松针上。而这一刻,自己怎么会躺在一张破旧但是很干净的床上。更可怕的是,自己身上竟然也换上了一套村妇的衣服,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难道我被坏人占了便宜?”紫凌无比惊恐,这难道就是喝酒的下场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推门进来。
“姑娘,不要害怕,你的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你的衣服被弄脏啦。”老妇像是见多了这种情景,及时地解释道。
“多谢婆婆,是你发现我的吗?”紫凌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种行为有损侠女的形象。
“不是我发现你的。你是被一个男人送来的。”婆婆笑眯眯地不遗余力地打击着紫凌。
紫凌刚放下的心又被狠狠的揪起来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穿着白衣?”紫凌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丝期盼。
“不是,那个男人穿着黑衣。”婆婆还是笑眯眯的,仿佛早看穿了天底下的风月。
“黑衣?”紫凌有些迷茫了。这么复杂的情况,让她有点感觉不在自己掌控的飘忽感。
出了老妇的茅屋,紫凌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困惑了半天的黑衣。
冰阳!
他坐在不远处的树杈上,一身黑衣,晃荡着一条腿,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似笑非笑的看着手中的恪离剑,仿佛恪离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喂,你!”紫凌突然很生气。
“干嘛?”冰阳眼睛也没有抬一下,仿佛还沉浸在对恪离剑的有趣观察中不能自拔。
“你笑什么?”紫凌感觉自己的情伤、软弱、不淑女都被这个男人看到了。这让她感到愤怒。
但是这个男人没有回答。他跳下树,结束了对恪离的有趣观察。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似笑非笑地望了紫凌一眼,竟然转身走了。
“喂,你!”紫凌仿佛找不到其他词语了。
冰阳却头也不回,嘴角不自主的勾了起来。
他在前面走,她就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很久,冰阳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差点碰到跟在后面闷着头走路的紫凌。“你,跟着我干嘛?”
紫凌一愣,哎呀,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刚成为英纵师兄感情中的失败者,就立即跟在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后面。这难免会让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误会和轻视自己。
但是刚出峨眉,就遇到了恪离剑。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难道直接跟他说,自己正在觊觎恪离剑吗?
显然太突兀了。
吾离双剑已然出世,引导恪离剑向善,正是自己最大的责任。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玩世不恭。紫凌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在这个人面前,维持自己孤高冷傲的形象。
正在紫凌电光火石激烈思想斗争的时候,冰阳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喂,我不过是走过路过捡了个醉鬼,你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
“你!”紫凌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你看,我有望吾剑,你有恪离剑。”紫凌尽量轻言细语地循循善诱。
“然后呢?”冰阳眯着眼睛盯着紫凌,勾着嘴角:“你是说上天注定我们应该在一起?你喜欢我可以直接说,干嘛绕那么大弯?”冰阳盯着紫凌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仿佛更加开心了。
“你!”紫凌想立即跳起来胖揍眼前这个男人。但是理智又让她维持住了和蔼可亲的表情:“我其实觉得你是个人才,想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冰阳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下凝固了。“你是不是想说,你想拜我为师?”冰阳不甘心地再次确认。
“当然是收你为徒!”紫凌毫不示弱地盯着冰阳。
“姑娘,无论你的年龄、个头、武功,都没有我高。你凭什么收我为徒?”冰阳吃惊地盯着紫凌,觉得碰到了比自己还要有趣的人。
“先哲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自然有可以做你师父的地方。”紫凌理直气壮地说。
“比如说呢?”冰阳气得有点想笑。
“比如,额,比如……”紫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自己的过人之处,顿时打乱了理直气壮的节奏。
“比如,我的轻功比较好。”紫凌终于想到了自己的一项拿得出手的本事。
“轻功?”冰阳若有所思了一会。“好吧,这样吧,姑娘,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能追上我,我就拜你为师。”
“好!一言为定!”紫凌听到这么简单的条件,立即答应了,仿佛害怕冰阳反悔一样。
“我要去叶城。”冰阳说完又用手指了指叶城的方向,仿佛怕紫凌找不到似的。之后脚尖一点地,风一样地消失了。
紫凌站在原地,看到冰阳的速度,有点发懵。但是她很快清醒过来,祭出望吾剑,朝着冰阳刚才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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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叶城。冰阳在一家酒楼的二层阁楼上,磨皮擦痒地晒着太阳。他不时往城门口的方向望去,似乎有点焦急。
正午时分,城门口终于走过来一个女子。一身紫衣如华,只是步伐有点凌乱,表情有点狼狈。
冰阳冲着这个女子打了一声招呼:“姑娘,上来喝杯酒啊。”
紫衣女子没好气地坐在冰阳对面。抹了一把灰头土脸,恨恨地说:“没想到有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紫凌姑娘的轻功还是可圈可点的!”冰阳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哼!”紫凌大声地回应了一声,仿佛要把怒气发泄到音量里面。
“既然姑娘与在下在叶城相会了,就算姑娘追到了在下。这一局算姑娘赢了。”冰阳盯着酒楼外面的来往行人,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嗯?”紫凌不可置信地盯着冰阳。
“不是姑娘的轻功打动了在下,而是姑娘的这份执着让在下很感兴趣。”冰阳仍旧盯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面,举起茶杯,淡淡地说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师父。”紫凌一扫刚才的萎靡,兴奋地望着冰阳。
冰阳瞪了一眼紫凌,没好气地叫了声:“师父姑娘。”
“师父就师父,不要加娘。”紫凌一脸愠色。
“好吧,小,师父。”冰阳又望向了外面热热闹闹的阳光。
“你知道吾离双剑怎么才能天下无敌,独步江湖,傲视群雄吗?”紫凌一看目的达到,立即乘胜追击,丝毫遮遮掩掩都没有。
“不知道。”冰阳对于紫凌毫不掩饰的功利表现表示不满。
“我知道。”紫凌故作神秘地对冰阳说:“如果要吾离双剑发挥最大的威力,必须双剑剑主都修炼同一种功法。”
“那你收我为徒,就是说你已经掌握了这种神秘的功法了?”冰阳问。
“没有。”紫凌回答地施施然:“吾离双剑的功法,分为六部,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是七部。”冰阳忍不住纠正。
“你又说你不知道!”紫凌恶狠狠地盯着冰阳。
“那你打算教我什么呢?小,师父?”冰阳有点哭笑不得。
“暂时没有想到。我们先去北长山岛找一下灵感。”紫凌下达了成为人师的第一个命令。
“不行!”冰阳立即否定了成为人弟子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命令。
“为什么?”紫凌有点惊讶:“莫非北长山岛上有你的妻妾?”
“咳咳”冰阳被惊得一阵咳嗽:“为什么不是有我的仇人?”
“因为你长得比较招桃花。”紫凌也学会了冰阳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必须去北长山岛!”紫凌坚定地说:“因为我只知道北长山岛这么一个线索。”
冰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