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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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稳坐家中

我呆在家里的时间比一般人要长一些,因为我不是每天都有课,没课的日子便可睡懒觉。我先生王林很纵容我睡懒觉这种习惯,他总是轻轻合上门外出早锻炼或者去上班,我们都很尊重对方的兴趣和生活习惯,从不勉强自己或者别人。王林从不读我写的东西——小说或者散文他一篇也不看,他说他太了解我了,没必要再去读我写的书,我亦不喜欢他扮作“文学青年”的模样来参与我的写作,我喜欢最本色、最不儿女情长的男人,自然健康目光深邃的男人,从不疑神疑鬼心底明亮的男人,伟岸从容坚定自信的男人。

我的生活内容比较简单,有一种稳坐家中的感觉。我不是那种喜欢走南闯北的人,对旅行的兴趣也很一般,每回出门都是想了又想最后才决定踏上火车的,但又往往是人还没离开北京就已经开始想家了。我丈夫倒总是鼓励我出去走走,我外出回来从不要他到火车站去接,我喜欢一个人走回来一点点地接近家的那种感觉。

在家的日子真是样样都好,头发松松地编成小辫,穿双布拖鞋来回来去地走。我有一间独立的面积很小的书房,客厅里布置得很生活化,甚至没有书架,我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事业和生活应该是分开来的,不应该以事业为由拒绝真实的不带表演色彩的生活。

其实,写作是很害人的一种职业。我们一开始是靠兴趣去写,到后来是靠惯性去写,再后来就是豁出命去写了。我每完成一篇小说都有一种死过一回的感觉,但这种感觉过后我必须回到平静温暧的现实中来,这样才不会迷失自己。我想做女人应该做得心平气和,活得明白透彻才好。做女人是不可做得大贪心的,如果你什么都想要,到头来的结果就是你什么都得不到。在现实中我不想做个表演欲特别强的女人,我的能量都在我的作品中释放了,生活中我决不想要再起波澜,像我和王林这种家庭,是“内耗”调整到极小的家庭,如果他到同学那儿去喝酒,我便常说要是太晚了你就别回来了;有时我到外面和朋友聚会聊天深夜才归,我看到的是他已经熟睡了的宁静的脸,家中还有一盏小灯是亮着的,烟碟里有少许烟灰,三两片CD盘在沙发上散放着,从这些我就可以想像他渡过了一个多么安详恬静的夜晚。我们的默契是来自于对彼此的信任和对自己的自信。记得我在我从前的一篇文章中曾经说过:

“好的婚姻不需要承诺,好的婚姻是不累的。”

我不想在生活中制造特别深刻的爱情故事,我喜欢简单而纯净地活着,那些被生活本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女人毕竟是不幸的。前些日子我在一间会议室里看到一个女人很做作地在那儿抽间烟,她眉头紧锁表现出对旁人不屑一顾的深刻,但说出话来却像弱智儿一样浅薄。这种带表演性质的女人大都是内心不满足的女人。生活本身不是舞台,生活就是生活。我们过日子不是为了过给别人看的,平淡或者精彩,生活总会继续。

王林很难得记起我的生日,却在不是节日的某一天出人意料地骑着他那辆大红摩托到路口来接我。他戴着红头盔黑色防风墨镜站在猎猎风中等我的模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看见他我便感到安全,看见他我便感到一切都有了底。我想我是一个依恋男人的女人,除写作之外我样样事情不想自己做主,我愿意有人给我撑腰。我们很少手拉手一起去散步或者结伴去旅行,我每天傍晚要像急行军似地到操场去走上一圈,这个时候他往往在看电视新闻,觉得这样挺好,两个人都很松弛,谁也别累着。

稳坐家中,心定神凝,每天中午阳光最灿烂那一刹那,我开始动笔写作,至直深夜,天天如此。我热爱这种生活,因为这种生活也热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