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准备启程
柔软的天鹅绒被子又如何?
华丽的毛毯又与我何干?
今夜,我将在寒冷辽阔的原野上入眠,
在一群邋遢的吉卜赛人[3]身边!
虽说《船员合同》很重要,但一次探险之旅的准备工作可远不止一张合同那么简单。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幸亏老妈已经快把帐篷做好了。其实早在他们给爸爸寄信的那天,老妈就决定要给他们做帐篷了,因为爸爸答应的话,那肯定不能缺少帐篷,不过就算他没答应,用帐篷在岸边露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她买来许多的薄帆布,每天趁着胖娃娃维琪睡着,其他几个孩子去船库附近钓鱼,或去达里恩峰露营的时候赶着缝制。那天晚上,约翰船长、苏珊大副和其他两个水手已经入睡后,老妈终于把两顶帐篷做好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约翰和苏珊在妈妈的帮助下把其中一顶帐篷搭在了霍利豪农场院子里的两棵树之间,提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罗杰给他们帮了不少倒忙。妈妈做的帐篷是最简单的那种——背面是一块三角形的帆布,与两侧的帆布缝在一起。帆布内侧缝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作为“屋脊”。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帐篷杆了,只要把绳子的两头系在两棵树上,帐篷就能支起来了。而且,背面和侧面的底边还缝着一圈用来装石头的大口袋。当你在岩石地面打不了帐篷桩的时候,这些口袋正好能派上用场。帐篷的入口由两块直角三角形帆布组成,长边缝在帐篷两侧,直角边耷拉在前面,这样就能把它们卷起来,再用带子绑好,和把船帆收起来的原理一样。
“好极了!”约翰说,“其实我们原本不用带帐篷的,我们可以就地取材,拿帆桁[4]当梁,把船帆挂在上面,再用两副船桨一前一后把它支撑起来就行了。但是一顶帐篷不够我们四个人住,得做两顶才行,这样就需要八支桨、两张帆,而且必须是大一点的那种。可惜燕子号只有一张小小的船帆和两支桨。所以,这些帐篷要好多了。”
“只要不遇上狂风,这些帐篷还是很顶用的,”妈妈说,“我和你们爸爸年轻的时候就经常住这种帐篷。”
提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你现在很老吗?”
“嗯,也不是特别老,”妈妈说,“只不过那个时候比现在要年轻些。”
妈妈带了两张方形的防潮布,其中一张已经铺在了那顶支好的帐篷里。
“你们要注意,”妈妈说,“防潮布的四个边都要塞进帐篷,不然下雨的话,你们可就要睡水坑喽。”
大家纷纷钻进帐篷里坐下来。提提从保姆手里接过胖嘟嘟的维琪,带她一起钻进帐篷。苏珊从里面放下了帐篷口的门帘。
“有了帐篷,我们想去哪儿住都没问题啦。”提提说。
“我们下一次搭帐篷的时候,说不定就在岛上了。”约翰说。
“没有床垫怎么办呢?”妈妈说。
“用毛毯呗。”约翰说。
“不行,”妈妈说,“除非你们愿意像歌里那位和邋遢的吉卜赛人一起逃走,最后得了重感冒的女士一样!”
“那首歌才不是这么唱的呢,”提提抗议道,“歌里说的是她不在乎嘛!”
“是这样没错,可是‘不在乎’的后果是什么呢?”
“落得悲剧收场。”
“露营的时候,特别是在荒岛上露营,感冒就是个大悲剧。”妈妈说,“所以绝对不能感冒。我们得找些大麻布袋,塞满干草,让你们垫在下面。睡觉的时候你们把它放在防潮布上,再铺上毯子,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约翰船长迫不及待地想去驾驶燕子号试水。
“咱们去港口检查一下那条船吧。”他说,“我们现在是可以开船的,对吧,妈妈?”
“可以,但这是你们第一次下水,我要陪你们一起去。”
“没问题,来吧!你现在是伊丽莎白女王,即将从格林尼治登船,启程去西印度群岛视察!”
妈妈听了哈哈大笑。
“没错,妈妈,就算你不是红色的头发也没有关系。”提提说。
“好吧。”妈妈说,“不过维琪还是暂时交给保姆照顾吧。”
于是他们都从帐篷里爬了出来。当保姆把小胖妞维琪抱过去之后,伊丽莎白女王在燕子号全体成员——约翰船长、苏珊大副、一等水手提提和见习水手罗杰的陪同下一起朝船库走去。水手罗杰一马当先,赶在前面去开船库门。
船库是用石头垒成的,船库里,狭窄的栈道依墙而建,还有一座小码头笔直伸向湖面。
罗杰已经在大家到达船库前把门打开了,不过生锈的门锁费了他不少劲儿。此刻,他正站在里面的栈道上,低头看着那条小船。燕子号是一条在浅水河口航行的帆船。每当潮落的时候,在那里还能看见水底的细沙。一般来说,大多数帆船都是有稳向板的,逆风时把稳向板从龙骨放下水,能让船行驶得更顺利一些。可是燕子号没有这块板,但它的龙骨要比普通的小型帆船更深。它长约十四英尺,船身也够宽。此刻,长长的桅杆正安稳地躺在船舱里,在它旁边,棕色的船帆把一副短桨和两根帆桁整整齐齐地卷在里面。船尾用油漆涂着它的名字——燕子号。
约翰船长和他的水手们温柔地打量着它。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小船的主人了。
“还是把它弄到外面去吧。竖桅杆之前记得先把它拴在码头上。”伊丽莎白女王说,“在船库竖桅杆的话是出不去的,这间屋子的梁太矮了。”
于是,约翰船长上了船,苏珊大副解开了系住船头的缆绳,二人合力把燕子号推到了船库外。随后,苏珊把缆绳系在码头最远处的铁环上,旋即也爬上了船。
“我能一起上去吗?”罗杰问。
“咱们先等一下,等他们把船帆升起来再上去。”伊丽莎白女王说,“船上太挤啦,给他俩腾出位置,这个时候我们上去也只会帮倒忙的。”
“你们瞧!我找到了一根小旗杆,而且桅杆上还有可以升船旗的升降索呢!”约翰举起一根挂着蓝色三角旗的小旗杆说。
“我要给它做一面更漂亮的船旗。”提提说。
“最好把那面旗子也带去,到时就能比着它做出一样大的了。”伊丽莎白女王说。
虽然约翰和苏珊都是驾驶帆船的老手,但面对一条从未驾驶过的船,总有些新的东西要学。起初他们把桅杆的方向给装反了,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船上好像没有前桅支索[5],”约翰说,“而且船头没有可以系升降索的地方。”
“让我来看看,”伊丽莎白女王说,“这种小船一般都是没有支索的。至于系绳索用的铁钩,你找找看桅杆底部的横坐板下面有没有?”
“有两个。”约翰摸索了一会儿说。
燕子号的桅杆从船头横坐板上的圆孔中穿过,大小正合适,它的方形底部也稳稳当当地卡进了内龙骨的一个凹槽里。
“现在把船帆准备好,可以升上去了。记得把船帆在桅杆顶部系牢,看看有没有问题。”伊丽莎白女王说。
“我很好奇真正的女王陛下对帆船是不是也这么在行呢?”提提说。
“那位女王陛下可不是在悉尼港附近长大的哟!”妈妈说。
苏珊已经把船帆在两根帆桁上系好了。上帆桁上通常都有一个环索(其实就是个小圆环),用来挂在一个两头带钩的铁环上。这个铁环可以沿着桅杆上下滑动,故称“滑环”。升降索的一头也系在滑环上,另一头则穿过桅顶的滑轮(一个绕轴转动的小轮子),然后再绕下来。约翰把环索挂在滑环上,然后用力拉升降索。棕色的船帆开始徐徐上升,直到滑环快要升到桅顶才停下。最后,约翰把升降索系在了一个“羊角”上,虽然名字叫羊角,但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金属栓,通常安装在固定桅杆的横坐板下面。
“看上去一切正常。”伊丽莎白女王站在码头上说,“现在只需要把横杆拉下来就行了,船帆上的褶子也会跟着变平的。”
“那现在是不是要用到桅杆旁边的滑轮了?喏,我是说钩着船板圆环的那两个。我都搞糊涂了。”
“你找找看横杆上是不是也有一个圆环,在靠近桅杆的地方。”伊丽莎白女王说。
“我懂了!”约翰船长说,“一个滑轮挂在横杆的圆环上,另一个挂在船板的圆环上。这样的话,就能轻轻松松地把横杆拉下来了,对吧?”
“而且船帆不会上下抖了,只会前后飞。”苏珊大副补充说。
“没错!”伊丽莎白女王说,“等我们启程之后,大风会让它乖乖听话的。那么,请问,我现在可以上船了吗,德雷克船长?”[6]
“请!”约翰说,“不过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女王陛下了。”马上就要驾驶燕子号出发首航了,他根本无暇去想女王的事。
提提、罗杰和妈妈上了船。燕子号静静地停在那里,“翅膀”前后翻飞,蓄势待发。
“妈妈,我去解开缆绳,你能帮我扶着舵柄吗?”约翰船长问。
“恕难从命,”妈妈说,“不管我是不是女王都不行。我现在是一名乘客,而且我想看看你们只靠自己的力量能不能搞定。”
“好吧,”约翰船长说,“大副,请你去解缆绳好吗?顺便让船员们坐低点,别被横杆敲到脑袋了。”
“是,遵命,船长!”苏珊大副说,“你们俩,快趴下。”两位水手立刻俯下身,把头埋在船舷以下。约翰握紧舵柄。苏珊从码头的圆环上解开缆绳,把它抽出来抓在手里。
“完毕!”苏珊说。
“出发!”船长一声令下。片刻之后,燕子号就动起来了。
“我们要上岛吗?”见习水手罗杰问。
“不行,”妈妈说,“去那儿来回一趟的时间太久了。你们明天启程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呢。迎着风开一小段就可以了。待会儿还得赶回去准备你们睡觉用的草袋子和一些吃的、用的,还有其他一些旅途必备的东西。”
因此,燕子号的首航试水只开了很短的距离。约翰驾驶小船迎风前进,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一点点地往前走,和罗杰昨天在田野上抢风“行驶”的迂回路线一模一样。过了没多久,他们开始掉转头,全速返航,船身周围漾起一圈圈白色的浪花。
“约翰船长,你的船可真棒!”当小船重新停在码头的时候妈妈对他说。苏珊和约翰开始收起船帆,放下桅杆,把燕子号送回船库。
“这条船真是太棒了!”约翰说。
那天剩下的时间他们是在一片忙碌之中度过的。妈妈忙着用麻布袋给他们缝草袋子。提提把那根旗杆带回农场后,用做帐篷剩下的帆布剪了一面三角旗。她照着妈妈画在纸上的燕子,用灯笼裤的蓝色哔叽布料剪了出来。接着提提把那只“蓝燕子”放在蓝色哔叽布料上,沿着图案边缘剪了一个同样大小的轮廓。然后,她把“蓝燕子”一针一线地缝进白色的三角旗里。就这样,漂亮的小旗子终于做好了——白旗子中间飞着一只蓝燕子,正反面都一模一样。最后,提提把燕子旗系在原先挂着蓝旗子的金属旗杆上,一切大功告成,现在就等着把它升上桅顶了!
约翰船长和苏珊大副把所有必备的物资全部堆在一起,商量可以少带哪一样。昨晚吃完晚餐之后,大家又在那张清单上添了许多东西。罗杰一直在农舍和船库之间两头跑,把所有人都决定不得不带的东西搬过去。
大副的主要任务是给船上准备食物和炊具,农场主的妻子杰克逊太太在帮她的忙。那些东西也是杰克逊太太借给他们的。
“首先,你得带一个烧水壶,这太重要了。”杰克逊太太说。
“还有深底锅和平底锅,”苏珊大副看着单子补充道,“黄油煎荷包蛋是我最拿手的。”
“真的吗?”杰克逊太太说,“大多数人能把鸡蛋煮熟就很了不起啦。”
“煮东西在我看来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苏珊说。
她们接着准备了刀、叉、盘子、茶杯和勺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空饼干盒,大的用来装食物,小的用来装茶、盐和糖。
“装糖的盒子得选大号的,对吧?”罗杰说。他一直站在她们旁边,等着把新收拾好的东西搬到船库去。
“你们又不用烤蛋糕,所以用小号的就行啦。”杰克逊太太说。
“我也这么觉得。”苏珊大副说。
随着单子上的条目被苏珊一项项画掉,案台上的东西也越堆越多。
这时,约翰和提提走进来把新做的旗子拿给苏珊看,顺道看看她的进展如何。
“船上谁来当大夫呢?”苏珊问。
“是船医才对,”提提说,“大家都这么叫。”
“你来当吧。”约翰说,“你是大副,看病也是大副的职责之一。还记得那个故事吗?船医晃晃悠悠地走到病人跟前说:‘哎呀呀!你的手、脚、肝、肺和骨头好点没啊?’”
“看来还得带上创可贴和药物之类的。”
“哎呀,才不用呢!”提提说,“荒岛上的人不论生什么病都可以用草药治好。也许我们会得一些用普通的药根本治不了的病啦,像瘟疫啦,或者感冒之类的,到时我们直接用岛上的土著人[7]给的草药来治不就行了嘛!”
这时,妈妈走进来对问题拍板定案。“药不许带。”她说,“谁要是生了病,就立刻回来。”
“病得很严重当然要回来,”提提说,“可如果只是瘟疫或者发个烧什么的,就让我们自己搞定吧。”
约翰说:“对了,航海图带了吗?”
提提对他说,那片海域从来没人探寻过,所以肯定没有航海图的。
“谁说的!即使是没人探索过的地方,也有航海图或者地图呀,只不过上面标着‘未探索地带’几个字而已。”约翰说。
“哦,不过想发现新大陆的人带那些图也没啥用吧!”提提说。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得带一张航海图,”约翰说,“哪怕图是错的或者地名不对都没关系。反正到了那些新地方,我们肯定要自己取名字的!”
他们在一本当地的旅游指南里找到一张不错的地图,上面还标着那片湖。提提说它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航海图,不过约翰觉得能勉强凑合,杰克逊太太同意把那本旅游指南借给他们,只不过别把它弄湿就行了。这样的话,他们还得再准备一个铁盒装那些不能沾水的东西。他们在那本指南旁边放了几本用来写航行日志的练习簿和一些信纸。另外,他们还准备带一些书。提提在客厅的书架上找到一本以前的客人留下的德语字典。“这上面全是外国字,”提提说,“没准儿我们和土著人说话的时候能用得上。”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把字典留在了农场里,因为它太大太重了,语言可能也不对。提提后来带了一本《鲁滨孙漂流记》。“这本书讲的就是如何在岛上生存。”她说。约翰带了《船员指南》和第三卷的《勇闯波罗的海》。这两本书原本是他父亲的,现在约翰时时刻刻都带着它们,就连假期也书不离身。苏珊大副带的是《如何做简单的家常菜》。
所有所需的东西终于都堆在船库的时候,罗杰和提提睡觉的时间也快到了,可是燕子号的全体船员却爬上石岬,穿过松木林,登顶达里恩峰,再一次眺望那座小岛。太阳早已沉入西边的群山之下。周围一片静谧。远处是他们的小岛和平静的湖水,湖面上水波不兴,一直绵延伸向远方。
“真不敢相信我们马上就要去那座小岛了。”提提说。
“别高兴得太早。明天如果没风可就走不了了。”约翰船长说。
“那我们就吹口哨把风叫来。”
返回农场的路上,提提和罗杰便按照计划用口哨吹出一首又一首曲子。当他们快要抵达农舍的时候,头顶的山毛榉树叶突然瑟瑟地颤动起来。
“你们瞧啊!”提提说,“风来了!我们明天要早些起床,在吃早餐前去外面多吹一会儿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