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濒死
“你还年轻，不明白我在担心些什么，若是有一日，你也落得我这般境地……你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轻易地跌落下来，妹妹，你要小心一些，守好自己的心，不要重走阿姐的路。”
她的面上有泪。
“那你爱不爱履癸？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她握着我的手忽然重重颤抖了一下，沉默了好半天，她才苦笑着，“爱与不爱，当真没有那么重要，他曾经是我的夫君，是我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一个男人，我或许不爱他，可我尊敬他——在我的小公主死去之前，可我现在才明白，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两个寂寞的人依偎在一起取暖罢了。履癸身边的人来了又去，那么热闹，他怎么会寂寞呢？就连你也一样，你我之于履癸而言，都不是他最重要的那件事情。但你和我，在某种方向来说，却又有着不同。”
然而本质上，我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是履癸大权在握之后的战利品，而她，是履癸为了能登大宝所纳的太子妃。我同她，一个是履癸的新欢，一个是他曾经的旧爱，而到了未来的某一天，我注定会走上姜洛的这一条路，成为履癸的又一个旧爱。
我和姜洛都知道来自帝王的爱究竟有多么虚无。这一刻他或许待我真心没错，可他是帝王，最最难以揣测和琢磨的帝王，若是有一天我容颜不再，他还会不会待我一如现在？
我和姜洛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确定。与其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履癸身上，不如想办法抓住一些更加实在的东西。
若是有一天，他对我的宠爱不再，我又要用什么方法庇护阿秋和我身边的人？
在这一刻，我忽然和姜洛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识。她需要我的庇护，而我，需要一个极度了解履癸的帮手。
我们就此联起手来，企图能够在夏王宫真正的获得一席之地。我用力握住她的手，她报以同样的力度回握住我。
有人轻轻推开门，那是履癸赐给我的大宫女，她那么恭敬地站在门口，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有风扬起她的发丝，在月光下她的身姿显得那么柔美。
“妺喜，你要小心这个人。”耳畔突然响起姜洛的声音。
我的心中一阵狂跳。
我同她对视一眼，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她的眼中已经换上了警惕之色，她的面上如此严肃，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警惕。
青蛮说：“娘娘，姜氏应该回去了。”连声音也是刻意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她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脑子里有一个念头隐隐的一闪而过，可我却抓不住那究竟是什么。
“阿秋呢？”我问她。
“阿秋姑娘去帮您收拾嫁妆了，您从有施带来的东西有些多，下人们不知道怎么归置。”她抬眼看了看我，语中全无半分尊敬。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出嫁的时候，身边除了阿秋，再没有任何一个人。酋长哥哥那么精明的人，他那么果断的将我送来了大夏，却从未替我考虑过半分。他装出那么坦荡荡的样子，仿佛真的问心无愧。
我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是否有苏夏的推手。我只知道的是，自我离开有施开始，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大夏帝王履癸的赏赐。
我的侍婢和居所，甚至是代表着王后尊贵的仪仗，都是履癸所赐。至于我那些所谓的坚持，之于履癸来说，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自我从入宫以来，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早在履癸下定决心要将我从有施带回来的时候，这些宫女子们，甚至是诸侯们，王公大臣们，早已经将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
我不过是附属诸侯国送来谋求平安的礼物，有施在多年的征战里早已耗尽了国库，酋长哥哥肥胖的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又怎么可能成为我坚实的后盾？
我的身后，早已没有了助力。
所以太史令终古才会那么不遗余力的弹劾我。因为在他看来，履癸需要的，是一个有着坚实的后盾的助力，是能够替履癸将大夏的领土更大的扩张的人。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眼光毒辣，一眼便能看出我入主夏王宫对于履癸来说，绝非好事。
何况我恰好又占了那么至关重要的一个位置，甚至，履癸还为了我遣散后宫。
我也知道他多次劝谏履癸广纳后宫。我不知道在那所谓的后宫里面，包不包括他的女儿或者孙女，我只知道的是，有施妺喜，绝不是太史令终古大人心中那个最合适的王后人选。
等到我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的手里，除了履癸送我的那些华而不实的首饰之外，再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
我将目光落在阿秋替我找来的布匹上，忽然觉得心烦意乱。
姜洛想要告辞，我让青蛮唤了秭归来送她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内监和姜洛的身边，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我无意探听。
姜洛走了，寝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我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那堆的高高的布匹面前去。
手指覆盖在那些灿若云霞又十分柔软的布料上，心中忽然一阵感叹。
这些布料也都来自于履癸的赏赐。我假意看不见他的付出，可是在这一刻我才忽然发现，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渗透进我的生命。
送了姜洛，阿秋来扶我，她把嘴唇附在我的耳边，就连声音也是小小的，“公主，大王送给您的东西可真多啊……我在有施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东西，看来她们说的没错，大王对公主，果然是那些庸脂俗粉远远不能比的。”
我更加好奇的是，“她们”指的是谁。我仔细看这个一直以来都跟在我身边的这个大宫女，她的脸较之前在有施的时候要圆润了一些，搀着我的手指那么纤长，十个手指头上面没有涂丹蔻，泛着健康的粉色的光芒，看起来那么圆润可爱，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