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以训练学生的语言为手段
一个人要表达思想,一定要借助于语言,语言对学生的认识起着主导作用,掌握语言是学生思维能力发展的重要环节。所以,在语文教学中发展学生智力,应以训练学生语言为手段。
低年级学生模仿能力强,语言训练可紧密结合范文进行,不必舍近求远,另起炉灶。我针对教材的特点,紧扣课文词句,从模仿开始,由易到难地对学生进行语言训练。朗读、背诵和接近原文的复述,是经常性的训练。它可以让学生理解和记忆课文中的常用词语、句式和叙述顺序,使课文语言逐渐成为学生口头语言或书面语言的一部分。用词造句是学生学习、运用规范语言的起点,应作为语言训练的重点。例如,教“一群”这个数量词时,就是在学生进行偏正式词语搭配(一群××)的训练中,让学生理解其使用范围的。接着,进一步引导学生说“一群××在做××”,在学生进行这些说话练习时,我要求他们开动脑筋,独立思考。于是,学生从小动物活动的状态说到人的活动,如“一群小鱼在河里游来游去”“一群小蝌蚪去找妈妈”“一群小羊在草地上吃草”“一群小燕子从南方飞来了”“一群蜜蜂在花丛中采蜜”“一群少先队员在唱歌”等。可以说,造一句话,学生脑海里就产生出一幅图画。这是语言的训练,也是思维力、想象力的训练。
为了进一步发展学生的智力,在语言训练中,我十分注意总结学生的思维特点,掌握他们爱说的题材、形式,以增强训练效果。《一只小羊羔》这篇课文中的第二幅插图,画的是秋华和老大爷在对话的情景。我就引导学生从画面人物的动作、神态去展开想象,组织人物的语言。为了激起学生练习的积极性,我让学生扮演秋华,我自己扮演老大爷。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我提出:“秋华,你捧着羊羔是怎么向我这个老大爷打听的?”有学生连忙说:“你丢了小羊羔吗?”我随即启发:“你和老大爷讲话就这么没有礼貌吗?”学生立刻领悟,在前面加了称呼:“老大爷,您丢了小羊羔吗?”“老大爷”回答没丢羊羔后我又进一步启发学生:“下面你又该怎么说呢?”学生想了想回答得很好:“老大爷,麻烦您了!”有的还把秋华焦急的心情表达了出来:“那么是谁家的小羊羔呢?真急人!”学生在十分愉快的气氛中进行了生动的语言训练。语言训练又进一步开拓了学生的思路。
训练要反复进行。在反复训练中,我做到:大家练,练扎实。只有反复训练,能力才会提高。要提高,就要有意识地逐步增加难度。例如,在练习叙述有关春天的特征时,我先利用课文中出现的春天的“风”“阳光”“花草”“树木”等名词做主语,让学生练习说一句话。进而以“春天来了”做主导句,让学生说一段话。然后才做《找春天》的口头作文。因为体现了“先搀后放”循序渐进的原则,所以表达得比较好。一个小朋友当堂边想边说:“星期三下午,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老师带我们到人民公园去找春天。我们来到小桥上,往下一看,河水轻轻地流着,河边一排排柳树已发了芽。我们来到公园里,看见桃花开了,春梅开了,玉兰花也开了。小草也偷偷地从地下钻出来了。蜜蜂嗡嗡地在唱歌。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在说:‘小朋友,春姑娘到我们这儿来做客了。’”接着又有许多小朋友补充:“春天来了,朵朵花儿张开了笑脸,大地披上了绿色的新装,啊,春天来了,我爱祖国的春天!”不难看出,语言的发展,促使学生的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学生“每天写一句话”(内容自选)的练习,也反映了此现象。他们从自然界的日月水火、花草树木、春夏秋冬,写到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内容丰富,思想活跃。智力的发展,又促进了学生语言能力的提高。
我将以上这些“在低年级语文教学中开发儿童智力”的实践与认识写进了论文里,带去了南京,参加省教育学会成立大会。那是1978年的秋天,那天夜晚,我和教育局局长,还有几位老师坐上了江汉的轮船到南京去。舱外是浩瀚的长江,时时可以听到浪头拍打船体的声音,江上是漆黑的夜,而我的心里是亮堂堂的,希望的灯就在前面亮着。我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到省会参加学术会议。我更觉得提包中的论文沉甸甸的。那不仅是用我的智慧,更是用我的人格、我的意志写成的。其间渗透着一个穷孩子的自尊,一个小学老师的赤诚,一位女性的清高。
报到后,见到做会议秘书工作的处长,我鼓足勇气问:“处长,不知道这次大会发言是怎么安排的?”
处长坦诚地说:“从目前的安排看,可能没有你在大会发言的安排。”
我听了并不失望,因为我的期望本来就没有那么高,能来参加这样规格的会议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又把自己凌乱的一些想法和一些经验进行了整理,与自己新学的理论结合起来,觉得挺有收获,心想:不发言也好,就用不着紧张了,那就专心听别人讲吧。
没想到第二天,那位处长找到了我们的局长,接着又找到我,对我说:“南京师院院长张焕庭教授认为你的论文很有新意,他很赞成你的观点,那就请您做好在大会上发言的准备吧!”
我们南通代表团的领导和代表听了这消息都十分兴奋。晚上,大家都来关心我,有的说:“李吉林,你千万别照稿子念”;有的说:“你也不能背稿子”……大家都为南通有代表在大会上发言而高兴,当然我自己也为我能有这样一个阐述自己观点的机会而庆幸。我在欣喜之余,提醒自己要讲就得讲好,我便照大伙儿的提醒和要求去做,既不念稿子,也不背稿子,而是脱稿阐述。
大会隆重地开幕了,会场气氛非常热烈,领导和代表充满改革新意和催人向上的发言,都让我觉得久违了。我坐在位置上激动不已,深感如今的生活是这么美好,教育是这么绚丽多彩。
快轮到我发言了,我又翻开昨夜已背熟的讲稿,看了又看。在那短促的一刻,似乎什么也记不清了。
大会主席宣布:“下面请南通师范二附小李吉林老师发言,她讲的题目是《怎样在小学低年级语文教学中发展儿童的智力》。”我在掌声中快步走上主席台。我手上拿着讲稿,眼睛看着台下的代表,心在胸膛里咚咚地跳,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报告我的论文。
我讲着讲着,两腮滚烫滚烫,满脸通红。我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我的发言。会议休息期间,很多人向我围拢过来,大家祝贺我、称赞我,身旁是一张张发自内心的微笑着的脸庞。老厅长朱子闻先生特别高兴,因为他“文革”前曾经来过我们学校,让我参加他主持的座谈会,所以他看到我的进步兴奋得不得了。老厅长满心欢喜地说:“李吉林,行啊!你讲得很有道理。想不到多年后我们还能在这里相见,还能听到你在台上发言,真是太让人高兴了。很好,很好,我祝贺你!”说着紧握着我的手不放。一会儿,长叹一声,“只是天石老厅长听不到了——”。在朱厅长旁边,还有南京市教委主任朱刚先生,他一身近乎老干部的打扮,也一个劲儿地夸我:“讲得好,好!难得呀!”
当时还很年轻的王铁军老师也眯着笑眼说:“李老师用了心理学的理论,很有见地。”
还有南京师院、镇江师院的许多专家、老师、领导,虽然我们彼此并不认识,但是教育的改革和发展,把我们很自然地连在一起。会场休息厅热气腾腾,欢声笑语不绝。改革的春风吹拂着中国大地,吹进了教育园地,代表们一个个满面春风。我也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年前——1962年秋天,吴天石老厅长在常州主持江苏省语文教学座谈会。当时我作为最年轻的代表参加会议,也发了言,他也是用这样赞许的目光望着我,关切地问我的。
不一会儿,朱刚主任又来到我面前(有人介绍说朱刚主任是陶行知的学生),他热情地说:“你讲得好,我们明天请你在玄武大礼堂给全南京市的老师讲一场。”我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那是做大报告。朱刚主任看出了我的胆怯,又鼓励我:“没事,你去,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在朱刚主任的引领下,我走进玄武大礼堂,南京的老师陆续走进会场听一个来自江北的小学老师的报告,我真惶恐极了。
不一会儿斯霞老师也来了,她在主席台上坐下。我想,我的大会发言她已经听了,这不是听第二遍?我意识到这是前辈的一种提携,一种无声的支持。我心里踏实多了。全场鸦雀无声,静静地听我讲。报告在南京引起很大的反响。谁知这消息不胫而走。当我回程路过上海时,住在旅馆里,上海市虹口区教师进修学校的张院长和朱静英老师找到我的住处。我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很客气地说:“李老师,您在南京市做了一场非常好的报告,我们听说了,也想请您在我们虹口区为我们上海的老师做一场报告。”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不知如何应对,也没人商量,我心里忐忑不安。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学老师竟跑到大上海做报告,扬眉吐气的快感和胆怯交织在一起。那场报告也同样受到了上海老师的热烈欢迎。
多少年后,朱静英老师还回忆说:“李老师,你那天到上海来做报告,我们看见你鞋子上还有泥巴呢!”我想,这说明我一心只想着把报告做好,顾不得从头到脚地打扮自己。我便自我解嘲地说:“鞋子上有泥巴,不就是个乡巴佬儿吗,还到上海来做报告?!”说着,两个人都欢笑不已。
这次参加了省教育学会成立大会,我的第一篇论文从江苏到上海,产生了很大的反响。所以一下子就有好几个杂志社,全文或分上下两期刊登了我的这篇论文。《江苏教育》是最先发表的,在1979年的第1期和第3期全文发表。这篇论文当时在全国来讲,是基础教育领域关于发展儿童智力的第一篇论文,因此引起了学术界很大的关注。
《江苏教育》的封面
在《江苏教育》发表的论文
当时我想,影响已经出去了,我该怎么面对这样喜人的新情况呢?心里很不踏实。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只有好好学,好好干。我又告诫自己:心要热,头脑要冷静。这是当时我自觉地对自己提出的新要求。也正因为如此,我改革小学语文教学的心更急切了,把孩子教好的决心更坚定了。此后,我更是每日每课地动脑筋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