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与它的告别
坐在出租车上，何言拿出手机编辑信息，“哥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和你说，阿姨给你安排的相亲的女生是我。我会找时间和阿姨说清楚的，免得再拿这件事打扰你了。哥哥，晚安。”
事情都说出来了，何言说不上自己是轻松了还是空洞了。一滴眼泪落到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这时，肖忆舟回复，“言言，对不起，早些休息，晚安。”
夜晚何以安？何言看着来往的车辆，夜晚果然是匆忙的，灯光永远是夜晚的主角，静止不动的路灯，飞快奔跑的车灯，摇摇晃晃的吊灯。行人在夜晚就像影子一样，没有光亮。
下了出租车，何言没有回家，转到巷子里的一家烧烤店，点了满桌子的烧烤和一箱啤酒。自从下定决心减肥后，她都没有吃过烧烤了，因为脂肪含量太高了。
一串又一串，一瓶又一瓶，何言自顾自地坐在街边摊旁，吃着烤串，喝着啤酒，不在意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辣椒沾到了脸上也丝毫不在意。吃着，喝着，做着想了很久的事，这是真正的何言了吗？
十一点多了，程琳琳在家一直没有等到何言，打她的电话，手机静音，无人接听。她打电话问向染，得知何言今天提前下班走了，于是找了个理由，自己刚下班，给何言打电话但是手机没人接听。
程琳琳一直在客厅徘徊，何言从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就算以前加班回归，也会提前报备的。终于，手里的手机响了。
“喂，言言，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家？”
“琳姐，”何言差点又忍不住哭出来了，“我饿了，在吃烧烤，一会儿就回去。”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我吃完就回去了。”
“我也饿了。”程琳琳说道。
何言的哭腔让程琳琳不由得慌，她能猜到大概了，何言表白的事情不顺利吧。程琳琳收到何言发的定位后，立马换了鞋，拿上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程琳琳找到何言的时候，何言面前已经空了四五个易拉罐了，餐盘里也摆了很多的竹签。程琳琳默不作声，拿过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大口，然后拿起串吃起来。陪伴不需要说话，静静的陪着就好，难受的人就不会孤独了。
又一瓶啤酒喝完，何言打开一罐新的，说道，“言姐，我今天和他都说了。可结局是那么的熟悉，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是妹妹。”何言的眼泪又留了下来，今天晚上都不知道留了多少次了。“琳姐，我是不是早点说，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程琳琳扯出一张纸递给何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感情的事简单，但相关的人多了就复杂了，从没有一份感情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个人参与。
“琳姐，这是我喜欢他的第七年了，七这个数字果然不怎么好啊。我挂了电话后，就一直在想，明明是我最早认识他的，也明明是我最先喜欢他的，但是为什么事情成了这样呢。要是，要是我不犹豫，不找借口推迟，把工作的事放一放，早点和他说清楚，说我喜欢他，是不是一切都有变化了。琳姐，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我早点说，就不会是这样了。”何言说完，将一罐啤酒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冰冷的酒顺着嘴角流进了衣服里，冰凉了何言的心。
“言言，别喝了。”程琳琳伸手阻止何言打开另一罐啤酒的手，她也心疼，但却无能为力。
“琳姐，没事。你知道我酒量好，这点酒，我醉不了的。”程琳琳的手依旧拦着，何言强颜欢笑变成了请求，“琳姐，让我喝吧，这样我就能忘了。”
程琳琳收回了手，拿起自己的酒瓶和她一起喝。这些年为了工作也喝过不少酒，却唯独没有为了自己将自己灌醉过，职场上遇到再难的事情，都从不会露出一点点的懦弱，克服就好。程琳琳心疼何言，这么坚强的一个姑娘，今天却留了这么多的泪。一个为了一句话，可以让自己减肥二十几斤，六年多没有吃过一次烧烤了。这一次，她放手了，放了肖忆舟，也放了自己。
“言言，你还有我，还有谭瑶，还有你爸妈，还有很多爱你的人。”程琳琳喝完了手里的酒，放下后，说道。
何言没有说话，还是不停地喝着，直到一打啤酒喝完，程琳琳喝了三瓶，其余的九瓶都是何言喝的。她扯了一张纸，擦干净了嘴，对程琳琳说道，“琳姐，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程琳琳站起来，将何言前面凌乱的头发整理好，付了钱，挽着何言回家去了。
回到家，程琳琳对何言说，“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没什么事都没了。明天歇一天吧，茶吧交给小染。”
“嗯。”说完，何言回房拿换洗衣服。
程琳琳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何言，何言出来后，她问道，“晚上，我们俩一起睡吧。”
“琳姐，没事的，我一个人睡。”何言笑道，“你快去睡觉，明早还要上班。”说完，把程琳琳推进卧室，自己才进了自己的卧室。
何言走到书桌前，坐下，拿出抽屉里的日记本，最上面的那一本，只差几页就又写完了。何言翻开，从笔筒拿出一支笔，提笔写下了与它的告别。
“最好的年纪，便是十八岁了吧。那一年，我遇到了你，在冬日的阳光中，你是那样的温暖，给予了我以后所有的温暖。十八岁前的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一直觉得那就是骗人的，就是为了让爱情故事更加的甜美，让看的人羡慕。而那一天的那一眼过后，我相信了，因为一见钟情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了。
你知道吗？这六年多来，我写过最多的三个字，就是肖忆舟；我听过最多的歌，是你唱的；我梦见过最多的人，是你。我没有一天没有想你。我曾经彷徨过，我觉得自己喜欢上你这件事，就像是一个不现实的梦，就如同对着流星许愿一样，浪漫却不真实。我也告诉过自己，我对你，就像是偶像那样，我崇拜你，恰好喜欢你的容貌，恰好喜欢你的歌声，恰好喜欢你每一个角色，所以我像一个粉丝一样恰好喜欢了你。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也喜欢另外的明星，更早，至今都九年了，我同样喜欢他的容貌，同样喜欢他的歌声，同样喜欢他的每一个角色，却只是欣赏。我有他每一个专辑，听完了他所有的歌，却没有看完所有的采访，也没有非要守着看他即将播出的电视，我会唱你所有的歌，而他的歌仅仅几首，这无关难度，也无关五音不全，只是因为唱多了就会了。
喜欢一个人，就像中了咖啡因的毒，一旦上瘾就戒不掉了。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言一行，都会想，他说这话该是何语气，他做这动作该是何模样。喜欢一个人，会喜欢他的喜欢，会习惯他的习惯，可以为了他追求，也可以为了他放手。
这些年，我喜欢上了你爱吃的原味儿薯片，习惯了将奶黄包当作早餐，餐桌上不再出现过你不爱吃的茄子。这些年，我喜欢上了摄影，和你以前一样，带着照相机拍摄了一幅又一幅的风景。这些年，我变得沉稳，努力让自己每一天都看着精致，就是想着万一哪一天我就再遇见你了呢，我可不想你看到邋遢的我。这些年，我努力追着自己的梦，因为你说过，人有了心中的梦，才有前行的方向，这一生才不糊涂。这些你，我拼命让自己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因为你说过你喜欢，但是好像我到现在也还没有做到。
从遇见了你，你就成了我生活里的主角，别人看不到你，但是你一直在我心里。吃到好吃的，我会告诉心里的你，看到好看的景色，我会告诉心里的你，遇见有趣的人，我会告诉心里的你，我将一切开心的不开心的，全告诉了心里的你。我想，有一天我可不可以说给那个身边真实的你。现在想来，没有机会了。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没有。
我知道我应该选择放手，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将那根我一厢情愿抛出的红绳剪断。但是，我不会忘记你，若是记忆里没有了你，我的整个青春就没了。
因为你，我不再迷茫无措，漫无目的地生活，每天只为三顿饭吃什么而烦闷，因为晚上做了无聊的梦而醒不来。因为你，我成为了更好的人，这就是初恋的意义吧。这也是最好的、最珍贵的意义。虽然结局不如我愿，虽然过程中我饱受思念，虽然起因是一厢情愿，但是我成了现在这个不讨厌自己的我。
我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是我也清楚，这无关时间早晚。六年多的时间里，足够让我清楚你的一颦一笑里的意思。是我自己在听到你否认没有谈恋爱时，还抱有一丝幻想。是我自己想多了，那时你们早已相爱，只是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而已。
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儿，我见过了，我也很喜欢。你看，我连喜欢的人都和你一样了。她很好，她符合你一切的择偶标准，温婉居家，灵魂有趣，你们有同样的兴趣爱好，你们会一直幸福的。
有过一丝念头，要是没有和你表白，该多好，这样我还能多幻想一会儿，还能和以前一样开心地喊着哥哥。但是那样，我会用一生来后悔。我不爱后悔，不管事情好坏，因为那会压着我自己，让我难受不已。
肖忆舟，以后你就只是我哥哥了，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了。但是下次见到你，称呼你哥哥的时候，我还是好难啊。就让自己再任性一次吧，顺其自然，让时间来善后。
为了忘记我爱你这件事，我以后都不会写只关于你的日记了，青春期很美，但也该结束了。就让自己趁机长大吧，再也不做爱幻想的小女孩儿了。
再见了，肖忆舟。”
合上日记本，何言将它们永远锁在了自己的箱子里，连带着那个兔子玩偶也放进了衣柜。何言躺在床上，怀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但是习惯也是慢慢来的，不习惯的慢慢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