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八话 曲终人散

这个冬天是如此漫长，长到黑夜足够浸湿枕头，时间一久枕头上的点点斑驳已经有了一些异味。长到白天的太阳足够穿过血肉之躯，把骨子里的那些不堪照个通透。真是个糟糕的冬天，我如是想到。

时间并不会留给我太多悲伤的余地，一如既往地向未来进发。哪怕我停在原地，它也像一只手从背后推着我。

我忘了给彭雨晴打了多少通电话，手机里的短信也已经存满了，就连草稿箱里着遗留着编辑好未发出去的消息。

开学之后，彭雨晴像是从未出现在我生活似得消失了踪迹，连消息都屈指可数。我好像逐渐习惯了没有她的关心，想来也是有了前例，离开的伤害一回生二回熟我可能已经麻木了。

我的话变得更少了，连伪装都不愿意再伪装，只是按照计划好的人生路线平淡无奇地活着而已。

开学头一天我被分到了二十班，孙泽宇在隔壁十九班，赵亦可和叶子留在原班，小宝去了理科班。

二十班是个特殊的班级，按照文科班的男女比例来说，通常都是阴盛阳衰，二十班像个怪胎男女各班，协调地不正常。

新班主任老杨给我的感觉更甚，他总是挂着一副和蔼的笑脸，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他的面具。早就有耳闻他妻子出轨的事情，他还能露出真诚的笑容我是不大相信的。

第一天分座位，没有延续之前先来先得的作风，而是按照身高一个一个选座位。我现在人群的后面，理所应当地坐在了倒数第一排。对此，我也没有什么意见，我已经没了对学习的兴趣，坐在哪都没分别。

新同桌是政治课代表，人有些木讷除了刚来到座位的时候跟我打了一个招呼再也没怎么说过话。我和他的对话无非就是下节什么课之类的。

时间继续往后推移，开学后的一个礼拜。我正趴在桌子上发呆，陈俊勋来到了教室。我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趴在桌子上没有动。我已经没了管闲事的心情，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剩下的两年半。

陈俊勋偏偏不能如我的愿，径直走到我的前面，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老三，你知道彭雨晴去哪了吗？”

看着他那张笑的让我恶心的脸，我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我耷拉着眼皮不愿意再看他，恹恹地说道：“别叫我老三。”

陈俊勋毫不在意，脸上还是那副令人作呕的笑容自顾自地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在一起了。你不想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的怒火在燃烧，我猛的站起身子扑向他，连带着桌椅撞倒在地。我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警告你，不要提她，你不配。”

陈俊勋拍了一把我的手，示弱地点了点头，我刚松开手，他咳嗽了两声面色通红地笑了笑：“你真以为彭雨晴是什么好东西？”看到我又要扑过来，他赶紧摆了摆手，“你知道她初中有个男朋友吗？”

听到陈俊勋的话，我刚举起来的拳头再也没有力气落下去了。我颓然地坐在座位上，表情冷漠地说道：“那又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见到我不再发作，陈俊勋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你不在乎她以前有过男朋友，你在不在乎她以前和别人上过床？”

陈俊勋的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对于陈俊勋的话我是不相信的，可他又那么言之凿凿，不像在无的放矢。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有说话。

陈俊勋得意地笑了一声：“其实我跟你一样，都被她蒙蔽了。亏我以前还喜欢过她，要不是我一个哥们是她前男友的哥们我还真不知道她是这么放、荡的一个人”

我痛苦的瞪着陈俊勋：“你闭嘴！”

陈俊勋全然不在乎我的威胁，好整以暇地说道：“而且她现在就在二中，她告诉你了吗？”

我如遭雷击，一连串的打击让我失去了分辨能力。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二中找她，问她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刚离开了座位，陈俊勋的声音又在我背后传来：“据我所知，她那个前男友也在二中，说不定他们已经死灰复燃了。”

我顿了顿又继续朝班门口走去，外面的滂沱大雨像是我的心情一样糟糕。我抱着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给彭雨晴拨了个电话，电话里的忙音像是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雨晴，你在二中吗？”

那边久久没有回音，像是石沉大海般寂静。

我下了楼只想见彭雨晴一面，滂沱大雨不费吹灰之力把我淋了个通透，我却没有心情再找把伞。

脑海里的影像像是幻光灯一样放映着，往事历历在目。彭雨晴在我被揍得没有人样的时候出现了，她细心地照顾我，陪我去医院，给我买饭。她在我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又出现了，她不嫌脏替我擦拭着我手上的灰尘和血迹。她的眼泪，她的笑容都感染着我。

人来人往，处处都是风景。我在孤独的风景里流连忘返，也不知是孤独成性，还是忘了挪步。

我来到了二中校门口，学校大门紧紧闭着。值班室的老大爷正悠闲地坐在书桌前喝着茶，时不时还会哼上一句小曲。

我站在雨中却失去了方向，正值晚自习我也进不去，更何况我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问彭雨晴在哪个班。我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脖子向下流，乍暖还寒的雨夜里冻得我瑟瑟发抖。

我走到了学校门口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在老板娘诧异的眼神下又回到了学校门口。我仰头灌了一口啤酒，瓢泼的雨水带着泪水混合着啤酒涌入嘴巴里，让我一时分不清喝下的到底是什么。

“小伙子，你站在雨里干什么？全身都湿透了，进来待会。”值班室里的老大爷不知何时走出了值班室，在走廊下朝我招手。

我扭了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只是傻傻站在原地。大爷见我不理会，就撑起一把雨伞朝我走来。他走到我旁边，善意地拉了我一把。我无意识地跟在他后面，来到了走廊下面。

大爷从值班室拿出来一条毛巾，递给了我：“小伙子，看你年纪应该也是学生吧？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我摇了摇头，伸手接过大爷递来的毛巾，却没有擦身上的水迹，而且放在了窗台上。大爷见我这幅模样，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值班室。

我就这么站在走廊下，一步也没有动过。我看了看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回电。我从口袋摸出了一个皱巴巴湿淋淋的烟盒，掏出了一根被雨水打湿的弯了的烟，打火机点了几次也没能点燃。我茫然地叼着没点燃的烟，雨水还在一滴一滴经过眼帘往下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下课铃响起，从教学楼那边逐渐开始有了几个撑着伞的人影。三两成群，然后是密密麻麻一大片。或是撑着伞，或是把外套蒙在头上在雨中奔跑。我站在走廊下死死盯着人群，目光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扫过又落在另一个面孔上。

在我在人群中寻找的时候，他们也看着我。脸上多半带着笑，指指点点。我清楚在他们眼里，我现在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是挺好笑的。

我忽然目光停在一把粉色凯蒂猫的雨伞上，据我所知彭雨晴就有这么一把伞。只是雨伞遮住了那张脸，我只能隐约透过人群看见半个身子。但我肯定那一定是彭雨晴，我已经对她太过熟悉。

我穿过人群，逆行着像那把伞走过去，引起了声声咒骂：“要死啊你！”

“走路不长眼吗？”

我对此毫不在乎，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彭雨晴问个清楚。

见我浑身湿漉漉的，整个人失魂落魄，大多经过我身旁的人都会主动给我让条道，我迅速地接近了那把伞。我看清了那把伞下朦胧的面孔，正是彭雨晴。她正在和旁边的女生有说有笑，我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是那么刺眼，几乎把我扎地无法呼吸。

“雨晴。”我挡住了彭雨晴的去路，面无表情地开了口，雨水也顺着脸颊滑进嘴里。

彭雨晴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长大了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张了张嘴，想问的问题一个也没能开口问，只是朝她努力笑了起来：“你在这还好吗？”

我发誓我第一次发觉微笑居然那么费力，我的表情一定不好看。

彭雨晴旁边的男孩敌视地看着我，恼怒地说道：“赶紧滚开，好狗不挡道。”

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嘴角的微笑却再也无法维持了。我面目表情地看着彭雨晴，只想等她开口。

那个男孩见我不理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伸出胳膊就推搡了我一把。我淋了很久的雨，早已虚弱地不成样子，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我躺在深深浅浅的水洼里，嘴角摔出了一个口子，汨汨地留着鲜血，鲜血在水中开成了一朵鲜艳的花朵。我舔了舔嘴角，感觉到了一丝腥甜。

那个男孩得意地笑了笑，说着就要握彭雨晴的手。彭雨晴甩开了他的手，跑到了我面前，俯下身子就要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