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话 我本将心向明月
连续经历过突如其来的变故后，我像是变了个人。眼中没了往日的温柔，整个人变得沉闷寡言少语。
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个我厌恶的人，孤僻而颓废。
然而生活却没有停下脚步，推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那些无谓的评价在现在的我看来，只不过就是多了几个聒噪的乌鸦。
我在初中剩下的日子里几乎所有时间都混迹在网吧里，白天逃课钻网吧，晚上躲在房间里喝个烂醉。抽烟喝酒逃课上网几乎充斥着我剩余的时间，同学间的活动我再也没去过。
时光并不会格外照顾每一个人，无论你抱以微笑还是行尸走肉般活着。它只会把你照个通透，连带着内心深处的阴暗和不堪。如同在阳光下发臭腐烂的垃圾，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看。
时间很快推移到中考前夕，学校里开始了拍毕业照。在镜头前每个人都是那么光鲜亮丽，唯独我恹恹地低下头。于是，一张怪异的毕业合照就出炉了。人群中的我是那么格格不入，说不上是被这个世界遗弃还是遗弃了这个世界。
于是，我们就浩浩荡荡地步入了中考的洪流里。学校统一在一家便宜的宾馆替我们安排了住宿，一个房间里住着四个人。我，闫映森，姚新宇，孟凡。
因为考试场地的不同，很多人都分在了偏远的地方。我分到在老一中的考场，距离宾馆倒也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因为头天下午就提前入住了宾馆的缘故，大家伙商量着趁着有空出去转转。我本不想出去，被闫映森和姚星宇硬拖着才不得不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又叫了几个分在一个考场的女生，一群人在街上闲逛。
路过一个广场，广场大荧幕上正放着一首歌，滚动的歌词拉扯着我的思绪，把我又带回到那条曾让我沉溺的河流里。姚星宇看我傻傻盯着广场大荧幕，于是喊住了还在往前走的众人：“要从就在这广场转转，那边好像有溜冰鞋出租。”
我径直走向广场大荧幕，离得越近越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曾经觉得生动动听的歌现在听起来竟然是那么刺耳，一字一句戳在我的伤口上。我闭着眼静静坐在大荧幕的旁边，感受着如同刀绞的心痛感，我有好久没感受到疼痛了。看来，时光真的是良药，知觉也可以恢复。
他们在广场上滑起旱冰，一个个笑的那么甜，在我看来却是那么讽刺。江言拿着一瓶绿茶走到了我的身边坐下，然后伸手将绿茶递向我：“给，喝口绿茶吧。甜甜的，涩涩的，苦苦的。”
我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显然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和我说过一句，哪怕是一个安慰。我露出了看起来比哭还难过的笑，接过了她手中的绿茶。我已经多久没有喝饮料了，自从和王淼在一起后便喜欢上了纯净水的味道，分开以后也是喝酒多过于喝水。
我在潜移默化中竟然全部与她有关，这让我打心底觉得可悲。我没有多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果然是又苦又涩，丝毫感觉不到甜味。
江言就在我旁边静静地坐着，不言一句，似乎认准了我会先开口。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看着手中剩下一半的绿茶瓶子。淡淡问道：“不准备问些什么吗？”
“你要是要说，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你要是不想说，我问也多余。”
我笑了笑，眉头却还是挂着愁云惨雾：“她和我分手了，好朋友也过世了。你说是不是世上最痛苦的事都落在了我身上，我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也不想的，不是吗？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难道你就打算就此沉沦了吗？”
“所以说那些大道理都是用来哄骗世人的，沉沦的人所遭受的苦难那些说大道理的人何曾体会过。”
“我是不能感同身受，但我愿意陪着你。无论阳光下，还是黑夜里。”
“你没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我对生活已经失去了期盼。明天的路，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走。”我站了起来，并不想把苦难分她一半。这对她来说不公平，我也不需要同情。我猛然回头，摇了摇手中的绿茶，“总之，谢谢你。”
江言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清楚我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感情的事，终究勉强不来。
我提前回到了宾馆，埋着头沉沉睡去。等我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姚星宇给我带了饭把我叫醒了。
“吃点东西，明天还得考试。你现在别想那么多，什么事等中考结束再说。”
“我知道轻重，谢谢。”只是那句谢谢轻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说罢吃了两口，肚子也没那么饿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各自奔赴了考场，教室比我们的大了一倍都不止。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静静等待考试开始。
坐在我前排的女生背影像极了王淼，只不过她扎着个马尾，看起来也比王淼要高。考试临近，各自检查着答题工具。我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就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还以为她发现我在盯着她看，急忙收回了目光。
她突然回过头来，面色微红地看着我说：“同学，可以借一半橡皮给我用吗？我好像忘记带了……”
可以清楚地看清她的皮肤很白，一双柳叶眉杏核眼下是挺翘的小鼻子，樱桃小嘴说起来也是吴侬软语，眼角长着一颗泪痣，给我的感觉就是林妹妹，温婉而柔弱。
我用小刀把橡皮切下一块，微微一笑递向了她：“呐，给你。”
刚才我低着头她也没看清，现在我对她笑了笑她反倒露出惊讶的表情。像是惊叹我的眉清目秀，又或者看见了我眼底的忧愁。
她接过了橡皮，甜甜一笑：“谢谢，我叫齐先利。”说罢又回过头写了张纸条递给我，“这是我的手机号，有空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接过了纸条，上面一行是她的名字，下面一行是她的手机号码。她的字迹很娟秀，倒是符合她的形象。
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第三天上午进入考场她又给我递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看得出来你有心事……你可以把我当成陌生人，即使说出来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把你的号码写下来！”最后还画了个笑脸。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号码给她，想到手机坏了给了她应该也没有关系。于是，我就把号码写在了纸条上，用笔轻轻戳了她一下递给了她。
很快，中考结束。我们在宾馆里收拾了行李就跟着车一起回了学校，在学校里看着这狭小而又温馨的教室。还记得刚开始我们有多不满，现在就有多不舍。
他们商量着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举行初中同学间最后一次聚会。我也没有缺席，毕竟是最后一次了。回了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来到了约定好的小餐馆，跟老板说了，老板就带我上了二楼包厢。大多数人已经到了，我倒成了最慢的一个。
望着一张张从陌生到熟悉的面孔，心里一阵酸楚。姚星宇开口打断了我的悲伤情绪：“晚到的罚酒三杯。”
我接过接过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喝下了肚，肚子里一阵翻腾。江言看我连续喝了三杯连忙给我夹了口菜，恼怒地看着姚星宇。我对于别人给我夹菜感觉特别别扭，一时之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你吃吧，筷子我没用过的。”不得不说，江言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伤害她。我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生活一团糟糕，没理由拖着她陪我承受。
我吃了一口她给我夹的菜，肚子里翻腾的感觉才逐渐消弭。席间，觥筹交错，到了最后我甚至记不得喝了多少。每个人的脸都因为酒精一片通红，意识也逐渐模糊。
我们在一起拍照，拍的时候很开心，拍完以后却哭的稀里哗啦的。也许大家都早已习惯了彼此的陪伴，以后或许就将各自奔天涯。
闫映森趁着酒意正浓对李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表白，李琳竟然出奇的没有拒绝。闫映森得寸进尺地在李琳的脸上留了一个吻，全当是李琳已经答应了他。只是李琳也喝多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亲了她还一脸傻笑。
饭罢，我们在街上溜达，闫映森更是兴奋地看见一个垃圾桶一脚踢了上去。我学着他的样子，跟着踢了一脚。于是在七八个人一人一脚下，垃圾桶被踢出了十来米远。街道上的住户冲着街上叫骂着，吓得我们拔腿就跑。
不知不觉就已经跑到了堤坝处，这里有着我和王淼的回忆，如今已经换了一拨人。
我们躺在堤坝坡上的草地上，看着天生稀疏的星星。一个个说话都不太利索，却吹嘘着以后的梦想。
“我以后一定要嫁个有钱人！”
“得了吧，有钱人谁娶你。”
…………
他们都说了一圈，唯独我迟迟没有开口。
“谕轩，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什么呢？也许以前我的人间理想便是王淼吧，现在分手了自然也就破碎了。
“我没有梦想，过一天算一天吧。”
姚星宇听到我消沉的话，打了个哈哈：“没有理想便是无欲无求了，你都快成仙了。”
我苦笑一声，却也没有接话。
夜深了，天有些凉了。躺在草地上被蚊子咬的浑身都是包，大家都有些想回家了。
“回去吧，今天都喝了酒，男生送女生回去。”说罢，姚星宇就安排着人把女生送回家。紧接着看向我，“谕轩，你送江言回去吧，你俩顺路。”
我心里想把姚星宇弄死的心都有了，虽然我和江言不能说南辕北辙，但一个南，一个西也绝对算不上顺路。我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可这样并非我的本意，我不愿欠下感情债。
看出了我的犹豫，江言微醺地说：“我自己能回去，他也喝了不少，不用送我。”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担心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硬着头皮说：“没事，我送你吧。天太黑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姚星宇见我答应下来，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骑着江言的电动车，插上钥匙，拍了拍身后：“上来吧。”
江言坐在了我身后，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因为我也喝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意识模糊倒也不太清醒。加上天色太黑，道路又颠簸，江言一个坐不稳差点就摔下去。
“抱着我，别摔下去了。”
江言轻轻抱着我的腰，我知道她只是象征的抓着我，并没有一丝用力。
“抱紧了，你这样会摔下去的。要不我们下来走路吧？”说着就要将车停下来，却感受到她用力地抱着我。我回头看了看她，她的脸上早就一抹红晕，也不知是酒醉还是害羞。
路上，凉风一阵阵吹过来，我也清醒了不少。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她家附近，她才喏喏地说：“我到了，谢谢你。”
“我走了，你回去吧。”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我在夜色下一步一蹒跚，恨不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此长眠。那样就再也不会有痛苦，再也不会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