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斩马谡
何煜文和自己的云峰叔见面是在安埋老爷子的后一天,两人没有在何崇楼见面,见面的地点是在一间叫做无独有偶的咖啡厅。
小的时候何煜文非常崇拜云峰叔,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做人,云峰叔都非常的受人尊敬。他曾经想着,长大以后也要成为云峰叔一样的人。
没想到十多年后再见,他的头发白的严重,甚至还落魄得有些啊不像样子。
这是老BJ的冬天,不仅有雾霾,还有严寒,哈一口气都会形成白雾。
何云峰有些不敢看何煜文的眼睛,低着头,双手捧着咖啡杯解释道:“关于大伯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如果不是我的缘故,大伯也不会早走。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也不指望你能够原谅云峰叔了。但不管是你三爷还是月华婶子还是依依,你都不要去怪他们,他们现在是何家这一边你唯一的亲人了,何况他们也没做错事。”
“你欠了多少钱?”何煜文原本看着咖啡厅外橱窗外的那棵柳树,那上面有只喜鹊在喳喳喳的叫着。他回头盯着何云峰,问出了这个问题。
何云峰先是啊了一声,有些错愕的回答道:“已经还了一大部分了,还有七百万的样子的贷款欠着外面。”
何煜文有些吃惊,在还了大部分的情况下,还欠着七百多万,这究竟做了怎样的生意,赔了这么多?
“何崇楼我是不可能卖掉的,至于你欠的七百多万,我也没有办法帮你还上。你是我从小就崇拜的人,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东山再起的。我这几年在美国,存的钱不多,我只能够借给你一百万,我要留下部分保障我妻子和我女儿的生活开销。”
何煜文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起身对着何云峰继续说道:“这咖啡算你请我的,还有就是,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老爷子我相信他如果有得选,当他知道没有几天可以活的时候,一定会想着尽快的离开这个对他不怎么友善的世界。我只是很讨厌现在的你,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云峰叔去哪了?”
看着何煜文推门离开的背影,何云峰很高兴,不是高兴何煜文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怪自己。而是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再也不是早年那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了。
不过也对,他也已经三十岁的人了,是一个有妻子、女儿的成熟男人。
何煜文出了咖啡厅的门以后,看着在树上筑巢的喜鹊。
都说北方的冬天很冷,可喜鹊却从来不曾南下,可能它也会有归属感。再冷,也不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地方。
回到何崇楼,偌大的园子静悄悄的。
何煜文清楚的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这台子的下面坐满了人。老爷子登台唱戏,无不赢得满堂的喝彩。
何煜文是十三岁登台,那时候他的身高已经不输一些成年男性了。在小生的扮演上,也是铆足了功夫。
只是第一次登台的他,并没有获得成功,就连掌声都是稀稀拉拉的。
那段时间几乎让他很受挫,觉得自己从五岁开始就学习京剧,学习了八年却没有在台上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老爷子不以为然,甚至还做了自己最爱吃的红烧肉奖励自己。还告诉自己,当初他第一次上台的时候是十六岁,表演还不如自己。
这才坚定了何煜文的信心,也使得他能够继续唱下去。
后来的那几年,何煜文的表现是越来越好,越来越稳定,大家也认同了这个何崇楼这个少班主。
只是底下的观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甚至来人不是为了听京剧,只是来谈事情或者嗑瓜子的。
何煜文也开始厌烦上台,没有掌声的上台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动力使他有理由继续下去。再加上与外界接触的东西越多,他学到的和看到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造成了他和老爷子矛盾的开端。
那么自己是爱京剧的吗?
何煜文觉得自己压根不爱京剧,京剧就仿佛是烙铁一般,把京剧二字印在了他的胸膛上,仿佛京剧的发展就该他来传承一样。
他不仅不爱,甚至一度还很反感。
何煜文的记忆回到了当初和老爷子吵架的时候,回到了自己唱戏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第一次登台紧张的时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了舞台,看着空旷的座椅,对台下的空气鞠了一躬,唱起了《斩马谡》,这是他第一台登台的时候唱的戏曲。
《斩马谡》是京剧传统剧目,常与《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连演,简称“失空斩”,是谭家老前辈最出名的戏剧节目了。
内容讲的是,三国时期,诸葛亮派马谡镇守街亭,一向只会纸上谈兵的马谡不遵守诸葛亮的将令,在军队安营时犯了兵家大忌,驻扎的地方并无水源,地势也无险可守。他的部队很快被司马懿消灭掉了,街亭失守,亏得有赵云相救,马谡才得以逃脱,与王平回营请罪。诸葛亮虽然非常喜欢马谡的才能,但因与马谡事先立有军令状:街亭失守,斩无赦。因街亭失守使得蜀军的处境十分危险,为严明军纪,诸葛亮下决心挥泪将马谡斩首,以示惩戒。并因己用人失当,上表自贬。
“火在心头,难消恨!”
“当下跪的小王平,临行再三嘱咐你,靠山近水扎大营,大胆不听我的令失手街亭你罪不轻。”
“哼!”
“若不是画图来得紧,定与马谡同罪名,将王平责打四十棍。”
……
那年他十三,老爷子六十五,他出演的是王平,老爷子出演的是诸葛亮。
这一年他三十,十七年后,他饰演诸葛亮,何崇楼这个院子除他外空无一人。
唱着唱着,何煜文再次蹲在地上大哭,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响来。
他本来不想哭的,甚至离乡背井在美国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哭过一次,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脆弱,包括自己的妻子。
何煜文哭累了,开始坐在椅子上,看着头上的光景,就仿佛自己的心情一般。
阴沉而烦躁,甚至有了一丝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的迷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