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相逢一笑

“你想威胁我。”苏代皱眉道。

“我是在跟你商量，让你放弃插手李彤和墨家之间的事，这两者我都有用。

至于你们憋着多少坏，要怎么祸害齐国？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我希望，你们对我的事情也不闻不问。”姬灵人看着苏代道。

“你是在跟我谈生意吗？”苏代摇头，“你有什么资格？”

“你肩负大事，而我能坏你的事。这就是资格。要完成你所肩负的大事，就得在一些小事上做着妥协。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相对于你的远大理想来说，我在做的事只是一些小事，别碍我的事，不要因小失大。”姬灵人笑了笑。

苏代笑了笑，很有风度的端起酒杯，“你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

“这样要有用的话，你早就这么干了。所以别威胁我，万一我受不住惊吓，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姬灵人叹了一口气。

苏代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李彤和墨家的事我不再插手了。甚至还能在适当的时候帮帮你，不要任何回报。就当是我们交个朋友。”

“就这么简单？”姬灵人反而有些意外了。

“就这么简单。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确实在帮燕王办事，但我并不仅仅在帮燕王办事。我还是一个周人，同时我还在帮周天子办事。

帮助燕王削弱齐国，只是我的一份差事而已。与此同时我还在帮周天子做事。这一点你肯定想不到吧？”苏代笑了笑。

“这么说你虽然受命于燕王，但效忠的并不是燕王？”姬灵人皱眉道。

“可以这么说吧。我和我哥哥苏秦不同，他的主张是合纵抗秦。虽然我也主张合纵抗秦，但我真正的目的，是不希望有一国独大。因为我的主张是尊王。”苏代叹了一口气。

“尊王？周天子？”姬灵人微微皱眉。

“不错。当今天下礼坏乐崩，诸侯争霸的根源是什么？因为天子弱，而诸侯强。强弱到了一定的比例，那便带来不尊。便是各种规则和底线被打破。

我是一个周人，是天子臣民。但我比谁都看得清楚，现在的周天子已经成了一个摆设。诸侯的过于强大，已经使得他们不需要再尊重周天子。”苏代苦笑道。

姬灵人沉默的看着他。

苏代仰头喝了一杯酒，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周初分封，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但是到了今天，剩下来的只有七个主要大国，秦、楚、韩、赵、魏、齐、燕被称为七雄。其他效果要么被吞并，要么沦为附庸。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最终会有一个更强大的国家崛起，吞并周围诸国。到了那个时候，将不会再有大周的天下。天子之位也将易主。”他越说越低声。

姬灵人心中一震，“所以要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就是到目前的七国处于一种均势，避免出现一国独大，只有他们彼此牵制，才能导致大周天下能得以存续。”

“不错。这就是我也主张合纵抗秦的原因。因为目前诸国之中，唯秦国最为强大。我不能眼看着这样一个强国，打破目前的均势。

而我之所以答应燕王为他办事，是因为齐国也是一个强国，而且齐国已经威胁到了燕国的地位。”苏代低声道。

“原来你真正忠于的是周天子。不过这个有用吗？你所付出的这些，真的能够让周天子延续周朝天下吗？”姬灵人反问道。

“如果不去做，怎么能够知道？”苏代转过头看着给他道。

“我明白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所执着。就算明知道事不可为，但也想努力的试一试，这没什么不好。

难怪你并不在意燕国间人的身份，因为你帮他们办事也只是暂时的。你所要的，是几个大国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恐怕这太难了。”姬灵人摇头道。

“再难的事，也会做成。只要一个人有真正的决心去做。”苏代抬起头，“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也许在后世的人看来，我和我的哥哥苏秦一样，是一个为了私利鼓动唇舌，奔走各国的纵横家。

但我的心里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一个周人，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出于私利。乃利大周天下。”

姬灵人看着他，“那么，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有什么目的，也许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是一个人伪装的久了，总需要那么一段时间不再假装。这样才能更加看清楚自己。”苏代叹了一口气。

“苏代先生，说句老实话，你让我有点钦佩。当今天下，还敢扪心自问，说自己效忠周天子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姬灵人笑了笑。

“你不信？”苏代皱眉道。

“我信。苏代先生衣着朴素，但却佩戴着周天子赏赐的带钩。这应该就很说明问题了。”姬灵人的目光落在了苏代身身边那枚华贵的带钩上。

苏代这样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挂着的带钩，抬头问道，“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姬灵人摸了摸鼻子，“我倒是不会效忠任何人。尽管我很钦佩你，但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这么说你不是赵王的人？”苏代皱眉道。

“我谁的人都不是，我只是我自己。”姬灵人摇摇头，“人活一世，看似很长，实则很短。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而活？”

苏代皱眉道，“你……”

“我早就说了，我不会妨碍你的事。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而且对于秦国，我和你有类似的想法。

那是一头蛰伏在西北的野兽，虽然目前这头野兽还在笼子里，但总有一天，它会向所有的国家露出獠牙。

所以你说的限制秦国，我是赞同的。我们即便目的不同，但至少在某些方面是能够取得一致的。我们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姬灵人回答道，“今天和苏先生谈得很尽兴，我也该回去了。”

“灵人，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苏代低声道。

“我不是那个挡你路的人，只是路上的一个匆匆过客。哪怕相逢一笑，也便转头各奔前程了。”姬灵人转身离开。

酒肆高阁中，只留下了苏代孤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