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检阅三军
腊月初九，就是检阅三军的日子。
工部早已在城外建好了校场，足够容纳数万人。
只是清晨，天还没亮，赵苏就醒了。
他翻来覆去，无法再次入睡，反而更加烦躁了，于是悄然起来，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门边正打着瞌睡的宦官一惊，迷迷糊糊中喝道：“吵什么？滚！”
然后他觉得身上一凉，后背一冷，顿时觉得不对，睁开眼来，就看到黑着脸的赵苏冷冷地盯着他。
“陛下，小人有罪。”他立马就跪下了。
赵苏阴着脸，叫道：“来人……”
几个膀大腰圆的宦官过来，躬身行礼。
“拉出去，看住了，等朕回来再决定如何责罚！”
赵苏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才是卯初。
先去内朝处理了一会奏章，大概是卯时三刻了，赵苏带着内朝大臣们前往校场。
长安县衙的衙役们已经把百姓们组织起来，前往校场。
今日检阅三军，不止皇帝来了，大臣来了，百姓来了，辽、夏、吴越、高丽、吐蕃几国使者也来了。
赵苏在赌，用大秦的脸面和他这个大秦皇帝的名声在赌！
百姓们隔着围栏观看，而君臣和使者则是登上高楼居高临下地观看。
天色渐渐明亮，远处，一大片黑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君臣们所在的高楼在校场北边，校场的大道是东西向，受检阅的军队从东方入场，经过高楼下，对赵苏行礼，然后从西边离场。
第一个出场的是宋哲的靖边军。一千人为一个方阵，六个方阵，六千步兵，黑甲红旗，井然有序地缓缓从校场的东门进入。
赵苏有些失望，因为眼前的这支军队虽然看起来军纪严明，但就是缺了一股杀气！
辽使一脸不屑：“只是如此吗？”
这种军队也就还行。
云若言淡淡一句话砸过去：“这支军队的番号是「靖边军」，刚刚成立半月。不知贵国的新军训练半个月可能如此吗？”他是负责介绍每一支军队的。
啪！
这就是无形的一巴掌抽在辽使脸上，能个屁！
辽使干笑道：“贵国居然要用新军来检阅吗？看来贵国军队太少了啊！”毕竟被我们辽夏两国打残了啊！
夏使不语，但看着很是得意。
云若言叹了口气：“本来这次检阅是要叫边境那些精锐来的，可是他们说什么检阅哪有杀人好玩啊……一个两个都拒绝了，坚决要求留在边境，还说什么’枕戈待旦‘的……没办法，只好临时组建一支新军顶上去了……”
李明远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补了一刀：“现在的士兵啊，怎么都只喜欢杀人不喜欢出风头呢？”
边境的精锐拒绝入京检阅，还枕戈待旦……卧槽，这是要杀谁？
辽使：“……”
夏使：“……”
云若言堵住了辽使的嘴，就继续介绍道：“「靖边军」由「左屯卫」整编而来，满编八千人，由我大秦的武安君宋哲老将军统率。”
辽使和夏使一阵尴尬。毕竟左屯卫可是在虎关用两万步兵爆锤了十万夏辽联军一顿。
宋哲带着几个副将骑着战马，在最前方率领方阵前进。
脚步声渐渐大了起来，仿佛山崩地裂一样。
六千靖边军抵达校场中央，突然立定，重重跺脚！
“砰！”尘土飞扬。
所有人把兵器交到左手，右手握拳，高举到耳边，咆哮道：“逢战必先，安国靖边！”
“大秦靖边军，请陛下检阅！”
六千人齐声高呼是个什么状况？
震耳欲聋！
赵苏不禁赞叹：“宋卿的新兵连得不错。”
喊完口号，宋哲轻挥拳头，全军向西行去。
就在靖边军步出校场西门的那一刻，校场东方，另外一支军队徐徐入场。
这支军队一共有五个方阵，看起来倒是比宋哲的靖边军更有气势了，士兵们也不是那种青涩的少年。
“唔……这支军队叫「荡寇军」，由「左领军卫」整编而来，满编也是八千人，由武安中郎将王鑫王将军统率。”云若言继续介绍道。
荡寇军的气势要比靖边军强得多，这倒不是因为王鑫练兵的本事比宋哲强，而是因为漠北大战期间王鑫带着左领军卫在青州冀州一带剿匪，死伤较少，所以军中的老兵较多。
荡寇军也是步兵，不过靖边军是轻步兵，而荡寇军是重步兵。
重甲，陌刀。
五千荡寇军踏着沉重的脚步抵达校场中央，重重跺脚！
轰！
王鑫意气风发地举起右手。
“内尊君王，外荡贼寇！”
“大秦荡寇军，请陛下检阅！”
王鑫的PY侯是世袭来的，他二十二岁靠荫官出仕，靠着各种栽赃嫁祸排挤掉竞争对手，再安插上自己的亲信，混了二十三年，才有了今日的荡寇军大将军。
宋哲今年已经五十七了，虽是官居一品位极人臣，但也干不了几年了。宋哲一下台，谁顶上去？论年龄，论资历，论功勋，定然是他王鑫！
第三支入场的军队，就是钟湛的墨月军。
三千人，都是骑兵。
苍狼兜鍪，漆黑铁面，玄色山文甲，赤色军旗，黑色骏马，长枪马刀强弩。
这支军队，人数很少，但比起前面两支军队来，却多了一股杀气！那种能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他们沉默着，进入校场大道。
云若言开口了：“这支军队叫「墨月军」，前身是……唔，北关之战的主力「墨月营」，满编三千人，由武安校尉钟湛统率。”
踏上校场大道，墨月军的三个方阵三千人齐齐开口，异口同声地吟唱起来：
“军旗微卷风悠悠，墨月将士痛饮酒。”
“琵琶急催声疾奏，重鼓连槌比雷咒。”
“持戈弃觞脱风流，跨马入阵无天佑。”
“征袍染血似红绣，铁甲裹沙如金镂。”
“无路引刀成快事，方才不负少年头！”
“纵横南北觅封侯，惟愿天下无忧愁！”
杀气腾腾，气势如虹！
军歌唱罢，墨月军也抵达校场中央。
三千多支长枪斜向天空齐齐刺出，呈四十五度角指向苍穹。
“王剑所指，墨月所至！”
“大秦墨月军，请陛下检阅！”
钟湛隐在面甲后的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
赵苏不禁点点头，低声道：“劲旅。”
陈杰一愣，陛下夸赞这支新军是劲旅？
随后是四千护龙军。两千骑兵，两千步兵。
云若言介绍：“这支军队乃是我大秦长安皇城的护卫军，名曰「护龙军」，由定南公江蕴统率，满编一万五千人（只是目前只有一万两千人而已）。”
“身既灭矣，魂归秦川。渭水悠悠，大河荡荡。鸟归林兮虎归山。魂归来兮，当归故乡！
身既灭矣，魂镇漠南。孤烟袅袅，瀚海茫茫。天有患兮国有殇。魂归来兮，当驻边疆！
身既灭矣，魂佑长安。丛林森森，天穹苍苍。西羌豺兮北胡狼。魂归来兮，当蹴燕然！”
护龙军井然有序地踏上校场大道，一边前进一边齐齐高声吟唱。
呃……这下尴尬了，当着辽使夏使的面骂他们是豺狼？！还说要一口气打到燕然山去？！
要知道，一名武将的最高荣耀是什么？放眼几千年来只有两个而已！不是马上封侯的殊荣，也不是百战百胜的战绩，更不是敌国百姓箪食壶浆的欢迎，而是——封狼居胥、燕然勒功！
护龙军方阵前方，一身软甲的江蕴扭头望向高楼，死死盯住辽使和夏使，眼神中尽是睥睨！
赵苏倒是好奇起来：“他们唱的是什么？”
陈杰急忙为这位帝皇解惑：“据说是钟将军写给护龙军作口号的，似乎叫《魂殇》？”
赵苏笑道：“那小子写诗倒还不错。嗯，叫翰林院记录下来，编入《秦风》吧，听着有些像是诗经的意思。”
“是。”编入《秦风》，那就是传世之作啊！陈杰都有些眼红。
护龙军抵达校场中央。
“护卫真龙，大秦长安！”
“大秦护龙军，请陛下检阅！”
四支军队从校场西门离开后，绕了一圈，又从校场南门进入，来到高楼下。十八个方阵，井然有序地排好。
然后，这一万八千将士齐齐高举兵器，异口同声地高呼：
“大秦万胜！”
“大秦万胜！”
腊月的冷空气却让赵苏觉得燥热无比，那是热血沸腾的感觉！
他喃喃道：“此乃我关中男儿，此乃我大秦铁军！”
陈杰瞪大了双眼，自从司马轲羽死后，漠北铁军团彻底泯灭，大秦的军号里就没有带“铁”字的或是以“铁军”为番号的军队了。
然后他看到赵苏也举起了拳头。
然后他听到那些围观的百姓们跟着呐喊：
“大秦万胜！”
“大秦万胜！”
他看到所有围观的百姓都面色涨红，激动地在呐喊。
赵苏看向那些将士们，用力挥舞右拳：“大秦万胜！”
他的声音由于过于大声而有些嘶哑，但对于楼下所有的大秦军民来说，那就是天籁之音。
楼上楼下，校场内外，大秦的君臣、将士和百姓们合起来多达数万人，至少五万人！
五万人齐声高呼，声如奔雷，振聋发聩！
这高呼，使秦军自信，使百姓心安，使狄戎震惊！
辽使低下头，喃喃自语：“这……便是所谓秦人么？”
赵苏依旧在挥拳高呼，他笑得很开心。
纠纠老秦，天下无敌！
那一刻，他的心中多了一个目标。
“兵吞诸国，一统天下；为我大秦，以武止戈！”
然后，他将会竭尽一生所能，去实现这个志向，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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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回到宫中，早上那个太监正跪在养心殿外等候处罚。
这位帝皇的性子暴躁难测，今番怕是要丢半条命啊！
赵苏满脸兴奋地走过，正好看见他。
“咳咳……那个，拉下去，重责……十棍！”
十棍？那就是形式主义——走个过场啊！
那太监激动地连连磕头：“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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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秦风·魂殇》
（秦）钟湛
身既灭矣，魂归秦川。
渭水悠悠，大河荡荡。
鸟归林兮虎归山。
魂归来兮，当归故乡！
身既灭矣，魂镇漠南。
孤烟袅袅，瀚海茫茫。
天有患兮国有殇。
魂归来兮，当驻边疆！
身既灭矣，魂佑长安。
丛林森森，天穹苍苍。
西羌豺兮北胡狼。
魂归来兮，当蹴燕然！
（选自钟湛《墨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