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钟湛练兵
当夜，皇城，养心殿。
赵苏看着桌案上的奏折，沉默不语。
那是宋哲请将司马轲羽罢官去爵并流放岭南的奏折。
赵苏在犹豫。如果此时准了，那么就相当于跟士族撕破脸皮，彻底站在对立面。
赵苏提起御笔，却迟迟不肯落笔。
他看向那份云若言和李明远联名上奏请求整饬吏治的奏折。
他还有一个强大的、坚实的后盾，他有天下千千万万的寒门学子，他有近百万的强悍军队，他还有数百名寒门出身、忠心耿耿的官吏！
赵苏果断地下笔，在奏折后边，用鲜艳的朱色批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准”字！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六日，回到军营的钟湛就得知了一个消息：三千墨月军募集全了！
卯时三刻，擂鼓点兵！
钟湛身披玄色皮甲，腰佩霜燕宝剑，站在点将台上，身形笔挺，英武不凡！
“咳咳！”钟湛清清嗓子，开口道：“大家能够通过选拔，说明大家最起码也是略通骑射的。那么接下来，规定军制！”
钟湛扭头看向云绝，他的老伙计，他也进入墨月军了。不过，人家可是奉旨加入的。这是赵苏对钟湛和墨月军的限制和监督；作为交换，墨月军三千人，只服从钟湛和赵苏的命令，其他人一概不理！
“本将，咸阳钟湛，奉圣旨，任都尉，行将军事，节制全军！”钟湛手举一片玄色苍狼符，高声喊道。
别的军队都是以虎符为令，而墨月军却另辟新径，改用苍狼符。赵苏执掌一半，钟湛执掌一半，符合出兵，收兵符分！换句话说，墨月军，只听命于赵苏和钟湛二人而已！
“云绝，陇西云氏子弟，长安防御战的指挥之一，封左屯卫中郎将，现奉圣旨，任点军司马一职，负责执掌军纪，本将不在之时，可代吾职权！”
云绝对钟湛单膝下跪，右手握拳，击打左胸行军礼，喊道：“末将遵令！”
钟湛把他扶起来，继续说：“墨月军全军共计三千一百六十七人，五百人为一营，共分为六营，每营由校尉一人统领！其余一百六十七人，编为亲兵，护卫本将及点军司马安全！”那一百六十七人，不用说，自然是之前墨月营留下来追随钟湛的人了！
“每营校尉，须精于骑射，有谋略，善于统兵之道，并且忠心于大秦。最起码的条件，是左右开弓，射百步之靶，左手握弓十中七，右手握弓十中四。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中：指射中红心）
“这哪来做得到啊！”士兵们议论纷纷。
“就是就是。”许多人在附和。
钟湛挺直身躯，昂然道：“本将知道，你们有很多人觉得这是无法完成的目标。但是，本将会亲自下场，告诉你们，这个目标，完全可能实现！”
钟湛纵身跳下点将台，把面具往脸上一扣，骑上雪狐，往演武道冲去。
演武道的左右两侧，各有十个箭靶子，距离演武道足足有一百步远。
脑后束起的长发随风飞舞，钟湛左手挽弓，右手抽出长箭。搭箭，开弓拉弦，瞄准。
关中男儿，以开七斗弓、射六十步靶为耻。钟湛用的弓，重达三石。当然，这还不是钟湛的极限。
弓弦绷得紧紧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马速很快，钟湛几乎只有一个呼吸的瞄准时间，就射出了长箭。
长箭离弦飞出，呼啸着正中靶子。
钟湛对结果全无兴趣，右手立刻抽出一支长箭，搭箭、拉弦、瞄准、发射，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很快，雪狐就驮着钟湛，冲到了演武道的尽头。
钟湛腾出右手，轻轻拍了一下雪狐的右额。雪狐长嘶一声，掉转马头，往回冲。
钟湛把弓交到右手，左手取箭，拉弦瞄准，发射。
同一侧的每个靶子之间相隔十步，一个来回共计两百多步的距离，对于雪狐来说也就是近二十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回到演武道起点，钟湛轻拍了雪狐的额头一记，让它停步。马未停稳，钟湛已经借着雪狐高速急刹的势头跃下马背。
云绝站得高，看的真切，高声喊出了成绩：“右臂开弓，十箭全中！左臂开弓，十箭中八！”
钟湛作为一个“双刀流”，左右手的灵活程度其实都差不多，不过由于他天生是右利手，习惯使然，右臂开弓会准一些。
校场上，三千墨月军士兵，哗然！
他们看向钟湛的眼神，有敬佩，有惊讶，有羡慕，也有崇拜。但没有人会提出质疑：整个演武道就钟湛一个人，怎么进行暗箱操作呢？更何况，作为一个将领，他没有这个必要。
钟湛的这个成绩，是此后无数墨月军将士的目标，但是，无一例外，都无法打破。
“云绝！”钟湛重新站上点将台，大声喊道。
云绝应声道：“在！”
“开始选拔校尉。如果达不到要求，就选择成绩最好的！”钟湛解下腰间霜燕宝剑，递给云绝，森然道，“有敢闹事者，杀无赦！”
“遵令！”云绝恭敬地接过宝剑。
钟湛看着云绝去主持选拔校尉，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下午，选拔结束。
六个校尉分别是：汉中江鸿、扶风霍彬、安定纪楠、弘农杨安、河东齐毅、河内田弃。这六人都是右臂开弓十中七八，而左臂开弓十中二三，勉强算是全军除钟湛外最强的六个人了（云绝这个钦定的点军司马排除在外）。
夜幕降临，吃完晚饭，李珺一瘸一拐地回到帐篷里。昨天早上点兵迟到，他被硬生生打了五十军棍，只打得皮开肉绽，今个儿还没好呢。
李珺躺在榻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衣服和被子（别沁：2333～），双眼看着帐篷顶入神。
一直以来，父亲李明远都说他们兄弟七个加起来还比不过一个钟子玄。当时他是不服气的。
但是，今日在校场上，看到钟湛那精湛的骑术和绝妙的箭法，再加上这几日听到钟湛曾经作的那首《浣溪沙》和《墨月军军歌》（已经改名了），才让他彻底心服口服。
还有一件事，吃饭后的休息时间，有个亲兵来跟新兵谈话，讲到了钟湛当初在漠北浴血奋战的场面，许多新兵都被吓着了。确实，能够以一千斥候硬抗数十万大军三日，两箭射倒敌军两面帅旗的，很明显不是什么善茬。随后，他们给钟湛起了个外号叫“铁面修罗”！没多久，铁面修罗之名，传遍全军。
次日清晨，卯时正，钟湛就醒了。
简单的洗脸漱口了，钟湛前往军厨处，领了一碗白米粥，上边放了几片菜叶，和普通士兵一样，这就是他的早餐。
墨月军训练苦，但是待遇也是极好的，每日三餐，每五日有一顿肉，每十日一坛酒，每月初十、二十、三十的休息日不回家的三餐都有酒肉招待，逢年过节每天还有一两白银（墨月军每年军饷十二两白银，是其他军队的一点二倍），这待遇，这军饷，杠杠的！
卯时三刻，钟湛早已吃完饭，前往校场，擂鼓点兵。
“操练起来！”钟湛拿着一把普通长刀，和云绝领头操练起来。
战场上，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刀法可言，好看的刀法是用来舞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在战场之上，每次出刀，都要有必死的心理准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自从长刀这种玩意被发明出来之后，长剑就逐渐被淘汰出战场，再后来，基本上就只是礼仪和身份地位的象征了。这并非全无原因：首先，长刀可以砍、刺、劈、扫、砸等多种招式，而长剑也就一个刺拿得出手，但在铁甲出现后，铠甲越来越坚固，偏软的长剑很难刺破铁甲的防护，自己也容易被别折，长刀则可以顺势砍破铠甲，即使砍不破，砸也能把敌人砸个七荤八素的；其次，制作长剑要比制作长刀复杂许多，制作时间拉长，根本赶不上战争的损耗；还有，长剑比长刀软，损耗得快，在矿产资源少得可怜的时代，根本没有足够的铁去打造数十万柄长剑给军队装备。综合下来，就是长剑根本无法适应不断进步的时代，所以被更加适合战斗、更加耐用、更加节省材料、更加节省制作时间的长刀所取代！
兵器会因为无法适应时代而被淘汰，人，也是如此！如果无法不断增强自己的能力，不断进步，就会被不断进步的社会抛下，远远甩在身后面，落后于时代，最后，就被时代无情地淘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操练完，钟湛看着点将台下边那三千多张充满生气、满是汗水的脸庞，暗中点了点头。
钟湛负手站在点将台上，朗声说道：“兄弟们，你们今日的表现，我很满意！下面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钟湛拍拍手，云绝和几个亲兵抬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来，放在点将台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也要有军队的律令。”钟湛指着石碑道，“这，就是本将为你们立下的军律！”
“第一，抢夺百姓物品者，斩！注：不问自取为夺，强行取得为抢。”
“第二，奸淫掳掠妇女者，斩！注：未经同意带走即为掳掠。”
“第三，私自泄露军中机密者，斩！”
“第四，无据抗令者，斩！”
“第五，战中擅自撤退者，斩！”
“第六，平时无故误卯，杖二十以上；战中无故误卯，斩！”
“第七，军中私自斗殴者，从者贬为劳役，为首者，斩！”
“第八，擅自逃离军营者，斩！”
“第九，……”
林林总总列了一十八条军律，全都用刀刻在石碑上。
墨月军有不少人不识字，于是钟湛大声地把石碑上的军律念了一遍给他们听。
“一支军队，最为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只有严格做到令行禁止，才能凝聚起军心、锻炼出军魂。”钟湛大声地说道。
“给你们定一个目标：五年之内，让墨月军成为大秦第一强军！你们，能做到吗？”
钟湛自认为并非什么高尚的圣贤，他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有野心。钟湛的野心，是成为一代战神、大秦乃至天下第一战将；而他的私心呢，则是将天下第一强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由自己统率，任自己驱使！
云绝站在一旁，面色极其激动。能够在天下第一强军中为卒，便是个扛旗牵马的小卒也心甘情愿！
“能！”云绝大声喊道。但他的喊声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因为所有的士兵都大喊着同一个字。
这就是大秦男儿，这便是关中汉儿！
“很好！”钟湛满意地点头道，“操练起来！”
钟湛练兵的原则就是：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军旗微卷风悠悠，墨月将士痛饮酒。琵琶急催声疾奏，重鼓连槌比雷咒。持戈弃觞脱风流，跨马入阵无天佑。征袍染血似红绣，铁甲裹沙如金镂。无路引刀成快事，方才不负少年头！纵横南北觅封侯，惟愿天下无忧愁！”
嘹亮的军歌声中，墨月军士兵们再一次一边挥洒着汗水，一边井然有序地操练起来了。
他们是大秦最年轻的军队，所以他们迫切地需要通过成功和荣耀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而汗水将会浇灌出成功的甜美果实，努力将会培育出荣誉的缤纷鲜花！
晚些赵苏便得了消息。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淡淡一笑，呢喃道：“大秦第一强军么？”
赵苏把纸放到蜡烛上烧了，定定地看着殿门外漆黑一片的天空，目光深邃，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朕等着……”朕等着你成为第一战将，等着你成为第一统帅，等着你为大秦靖边扩疆！
君臣同心，携手共进，振我大秦！这是赵苏和钟湛、李明远、云若言、云绝、公孙遥、公孙绪等人的共同口号。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灯火熄灭，整间养心殿瞬间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