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汉节祠堂
那一天,那一夜,群仙楼中,钟湛醉得一塌糊涂。
那一天,那一夜,长安城内,钟湛火得妇孺皆知。
一曲《少年行》,得到了多少文人雅士的赞赏。
钟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屋顶。
这里是鹤华院,钟湛在墨月军校的住所。
说起来,鹤华院里还住了另外一个人。
看看天色,刚刚蒙蒙亮,差不多已经卯时了。
钟湛翻身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走出卧室门。
早晨操练是他的习惯。
有道是:月棍年刀久练枪,南拳北腿梅花桩。
钟湛少年曾游历南北,拳脚刀剑枪骑弓弩都会,他师傅(不是李明远哈)曾告诫他说:“久不上阵便恐,久不练功乃松。”所以,除非在战场上,每日卯时闻鸡起舞,就成了钟湛的习惯。
练出一身大汗,钟湛放下木刀,进浴房洗浴身体。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天已大亮。
钟湛和墨月营有三天沐休,不用去军营。
鹤华院里,钟湛住着主卧,侧卧住的就是她了。
嘴角上扬着,钟湛轻快地走到侧卧房门口,轻轻敲门:“日上三竿了!”
里边传来少女迷迷糊糊地声音:“唔……”
钟湛一阵好笑,转身去小厨房做早餐。
两碗小米粥和一碗鸡蛋羹以及一锅羊肉片炖青菜很快出炉,摆放在堂屋的桌上。
钟湛再次去侧卧敲门:“早饭好了,起床!”
少女清脆的声音再次传出,但不迷糊了:“你先吃吧……哎!”
十个呼吸之后……
房门开了,少女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他。
钟湛的眼中满是温柔,唇上带着笑:“我回来了。”
对面的少女,肤白如玉,明眸皓齿,娇靥如花,柳叶细眉,丹凤秀目,美得不可方物。
她叫余小鱼,曾经名满京华的第一歌姬。
“子玄……”她喃喃着,轻声喊出了他的字。
钟湛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宠溺地笑着:“去洗漱,然后吃饭。”
“嗯!”余小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也只有在钟湛面前,这位昔日的冷面美人才会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
吃过早饭,余小鱼收拾碗碟去厨房洗碗。钟湛进了书房,取出一叠洁白的宣纸,抽出一张,拿过砚台研墨。
他在写奏折。
一字一句地斟酌,一笔一划地写。
写完,晾干墨水,卷起,取一个小竹筒装进去,塞上软木塞。小竹筒上刻着“公奏”二字。(公奏即可明言,私折便为私事。)
钟湛出门,到军校叫一个学生,帮忙把奏折送到尚书省去,再由尚书省转交到赵苏手中。
大秦的早朝,每个月有两次,初一和十五。但平时大事会在御书房处理,皇帝也会在那里召见大臣。
赵苏正在御书房中,和一帮重臣一起处理奏章。
陈杰拿着一个小竹筒进来:“陛下,此处有份公奏。”
“念。”赵苏头也不抬地说。
“臣忠武将军钟湛启:
臣闻倾国之战,胜负之说,不可妄定。国战者,二国倾力拼死而一战也。决其胜负者,国之力也。何谓国力?其所纳者甚众。
其一者,国库之蓄也。黎民之所以投身军伍者,为军饷也。每逢一战,数十万大军一日所费所食,何其众也!更有军械武备修缮,城墙护池整补,皆须钱财何其多也!故二国之战,名曰战兵,实为战财。
其二者,将帅之御也。凡为将者,治军当慎之又慎。凡为将者,爱兵当如爱子,治军当如治家,赏功当如奖子,惩过亦有当如惩子。凡为将者,御兵当依正道,赏罚分明,与之同苦同乐,方能令行禁止。如此士卒,胜而不骄,败则不绥,可谓劲旅悍卒矣!
其三者,百姓之励也。漠北大战方歇,雍凉朔并黎民无不恨胡寇入骨者。以百姓之悲恨,激励士卒之战意,凡知荣耻者皆当舍身忘死,北定辽邦,西平夏域,靖边扩土,何愁无门?
臣观大秦:国库充盈,又有川蜀天府之国、关中肥沃之野,其一者暂无虑也;放眼朝堂,人才济济,文武兼备,畅晓兵事者不少,其二者无虑也。臣唯忧其三者。
臣以为,为兴百姓之悲恨,可建一祠,供奉古往今来抗击异族,保卫华夏,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之功臣。如此行之,可兴百姓之悲恨,激士卒之战心,临战则当拼死血战,以国事为先,以个人生死为后。则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
谨启。”
说实在的,赵苏之所以封钟湛做关内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袁乐。如果没有袁乐的鼎力相助,甚至牺牲自己,赵苏登上皇位,很难。同样的,如果不是因为袁乐,钟湛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能有个士爵(即公士、大夫、庶长,不可世袭)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嘛……赵苏开始觉得自己的决定十分英明神武了。先不说内容,单单是行文结构就足以看出作者的文学功底之深厚(别沁是不是有些无耻?)了。
赵苏停下笔,问道:“诸卿觉得呢?”
在场唯一一个武将,宋哲了沉吟片刻,躬身道:“陛下,臣附议!”
李明远躬身:“臣附议!”
“臣等附议!”这事又不影响家族利益,所以御书房内的五六个重臣基本都赞同。
“陈杰,召钟湛进宫觐见。”赵苏提笔,一边继续批改奏折,一边吩咐道。
“喏。”
钟湛来了,不穿朝服,而是劲装结束。
“陛下,先前钟将军正在郊外狩猎,闻陛下口谕便急忙赶来,来不及更换衣裳,还望陛下恕罪。”陈杰道。
“无罪。”赵苏淡淡地说。
钟湛快步而入,躬身行礼道:“微臣叩见陛下。”
“平身吧。”赵苏放下笔,看着他。
“谢陛下。”钟湛直起腰,打量着这个大秦帝国的核心圈。
右相(即中书令)、蜀郡公崔庆(清河崔氏),左相(即尚书令)、南阳郡公王傕(太原王氏),左屯卫上将军、南郑县侯宋哲,兵部尚书、江陵县公李明远,门下省侍中、南乡侯郑登(荥阳郑氏)。这是仅有的五个御书房重臣。
“钟卿的奏折朕已阅。不知可有什么补充的吗?”赵苏道。他知道,钟湛的根本目的,是进宫觐见,至于修建祠堂什么的,只是次要的而已。
钟湛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祠可名汉节祠,意为守汉人气节之士祠。然此类人众多,可选其中时新功硕者。”
赵苏笑道:“那钟卿以为,谁人可入此汉节祠?”
“臣以为,祠中首位,非燕武王洛天邪不能当!”(PS:洛天邪的爵位是景王,燕王是大秦的追封,“武”是谥号。洛天邪曾灭亡鲜卑。)
“善。”赵苏点头。
“宛成侯霍兴(大秦战将,大秦帝国开国功臣之一,曾率军击败匈奴,迫使匈奴西迁)可列次位。”
“可。”
“张掖君权轼(古秦国战将,曾率军击败西羌,为古秦国扩边千里)可列第三。”
“可。”赵苏淡淡地应着。
钟湛适时闭口:“至于其余位列,陛下与相公(三品以上称相公)自决。微臣告退。”作为一个四品武将,随随便便谈论这些本该由皇帝决定的事情,不太妥当。
“去罢。”赵苏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钟湛躬身行礼,退到殿门口转身,却听见赵苏吩咐道:“去偏殿等候,朕有事更你说。”
“微臣遵命。”钟湛无奈,往偏殿走去。
偏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疲倦时的歇息地方,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桌上一卷被详细批注过的《秦律》和笔墨纸砚而已。
钟湛微微点头,这位大秦帝国的皇帝陛下,果然是一代明君,只是……
钟湛有些好奇赵苏都对《秦律》有何看法,就探头看了看。
“(民法)第廿五章,民间男婚女嫁,聘礼不得少于百贯,嫁妆不得少于八十贯,违者罚钱二百贯。”(注:一千铜钱即一贯,亦可兑为一两银)
赵苏的批注是:“天灾不定,饥民尚且不得果腹,如此,无异于雪上加霜也。”
再看下去:“第廿六章,黎民不得嫁娶于世家子女,违者杖二十,监三月。”
赵苏的批注是:“嗟乎,律何酷哉!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