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探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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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之管理价值

历史是指已经过去的事物与现象,是客观世界以往的发展过程。历史的主体是人。

历史学是帮助人们认识历史、了解人类社会生活的主要路径。重视历史,必须进行历史学探究。而历史学探究又是一项综合工程,其中包括取材、分析、形成思想、得出结论等一系列过程。这一系列过程与科学的研究过程完全吻合。所谓历史学“无用”的观点是站不住的。

从事历史学工作的人需经过严格的训练,这个训练包括文献如何解读,思想如何形成,文字如何表达等。历史不是可以随便打扮的“小姑娘”,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随意解释的“玩偶”。历史学需要真实,是在求真基础上的思维活动。“可以随意解释历史”的观点也是不能成立的。

从历史学的训练层面看,我们可以发现史学的训练模式与政治家的决策具有一致性。所以,许多政治家特别重视学习和研究历史,关注历史的作用与历史学研究的成就,这是有道理的。

历史学是一门包罗万象且变化不断的科学,研究的对象众多,内容丰富,但其核心还是建立在经济发展基础上的政治史。有人说,历史是过去的政治,政治是明天的历史。虽然这句话不够全面,但还是有其合理的一面。白寿彝先生说,政治是历史的脊梁;刘家和先生说,历史是现实政治运动发展的轨迹。这些都告诉我们,历史学研究的是大问题,是与国家、民族和社会发展有密切关系的大问题。历史学是治国安邦的必修课程。

古往今来,谈论历史学价值的学者很多,作品也不少,但阐述历史学之管理价值的却寥寥无几。本文选择下述四个方面来对上述问题进行探讨,目的就是想以此来引起人们对这一问题的关注与重视。

第一,历史学是一门能够揭示历史发展规律的学问。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里说:“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马克思、恩格斯把历史学放到“唯一的科学”这样的高度,说明了历史学在他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从希罗多德的《历史》到波里比乌斯的《通史》,从维科的《新科学》到黑格尔的《历史哲学》,都是在探究和思考人类社会(尤其是西方社会)的发展定势;从司马迁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承弊通变”,到司马光的“监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也都是在探寻历代的“成败兴坏之理”。他们的作品也确实回答了许多重要的问题,其众多成果也一直为后人所推崇。

到19世纪中叶,马克思从社会存在入手,“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芜丛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人们的国家设施、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也必须由这个基础来解释,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做得相反。”[1]

马克思的发现深刻地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基础,阐述了众多意识形态、社会活动与这一客观基础之间的关系。这一历史规律的发现影响深远,意义重大。它改变了人类的思维模式,为了解社会问题奠定了科学的分析基础,为制定社会政策提供了理论依据,为执行政策规定了行为准则。把握这一规律可以帮助管理决策者更好地做出科学的决策,帮助民众更自觉、更积极地参与现实之社会建设。

第二,历史学是人们认识历史真实的重要途径。众所周知,历史中蕴含着普遍真理,但这些真理只有通过研究历史才能揭示。唯有历史学,可以在更开阔的视野下观察事物的发展;唯有历史学,可以在更广阔的范围内确定政治家的功绩。人们通过历史科学能够总结出历史的经验与教训,使历史能为现实所鉴,为社会服务。所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以史为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等都是先人们从实践中得出来的经验,是历代管理者治国智慧的高度总结。唐代史学家刘知幾在其《史通·史官建置》中曾这样写道:“向使世无竹帛,时阙史官,虽尧、舜之与桀、纣,伊、周之与莽、卓,夷、惠之与跖、蹻,商、冒之与曾、闵,但一从物化。坟土未干,则善恶不分,妍媸永灭者矣。苟史官不绝,竹帛长存,则其人已亡,杳成空寂,而其事如在,皎同星汉。用使后之学者,坐披囊箧,而神交万古,不出户庭,而穷览千载,见贤而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若乃《春秋》成而逆子惧,南史至而贼臣书,其记事载言也则如彼,其劝善惩恶也又如此。由斯而言,则史之为用,其利甚博,乃生人之急务,为国家之要道。有国有家者,其可缺之哉!”历史学所具有的“断是非、惩恶行”之功能不言自明。罗马历史学家李维也说:“往事研究特别富于教益,富于成效,因为从录于珍贵碑文的历史档案中我们可看到各种各样的范例。你可以从中为自己和自己的国家选择能够模仿的榜样,也可以从中察觉到源自始点的或过程中与终点的失误,并将之杜绝。”[2]惩恶劝善既是对史家提出的要求,也是历史学重要功能之所在。

应该说,客观的历史不可重演,但在科学基础上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可以复制,可以传授。其一旦为管理者所掌握,就能发挥无穷的作用。

第三,历史学是管理之基础,历史学研究的对象是人与社会,其研究的主题就是人类本身及其行为,而研究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增进人类的知识与福祉。因此,历史学研究的问题是学术问题,但常常也是社会问题,因为社会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学术问题。学习历史可以获得“一种观察世务的方法,并可以加增认知事实和判断事实的力量”[3];可以使人在运动和发展中明确方向,定位自己,定位自己的行为;可以使人在矛盾中分辨主次,看清大势,把握发展的创造性和主动性。

马克思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4]同样的话,马克思、恩格斯在另一处也有过阐述:“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的一代所改变,但另一方面,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5]历史学正是研究和阐述人们在创造历史时所遇到的已有基础,管理者若能了解社会现实活动所赖以存在的历史条件和文化传统,制定有效的政策,就能更顺利地解决前进中的矛盾,取得理想的效果。因为每个人或单位都处于历史与现实之间,深受历史文化的影响与制约。今天的决定既受制于昨天,更对明天的发展起着重大的规定作用。优秀的管理者应该从历史的视角思考问题,承担历史的责任。

第四,管理的主体主要是人,提高人的精神创造力是管理者的重要责任。而历史学正好也以人类的活动为特定的对象,能给管理者提供生动的事例、丰富的精神食粮。李大钊说:“吾人浏览史乘,读到英雄豪杰为国家为民族舍身效命以为牺牲的地方,亦能认识出来这一班所谓英雄所谓豪杰的人物,并非有与常人有何殊异,只是他们感觉到这社会的要求敏锐些,想要满足这社会的要求的情绪热烈些,所以挺身而起为社会献身,在历史上留下可歌可哭的悲剧,壮剧。我们后世读史者不觉对之感奋兴起,自然而然的发生一种敬仰心,引起‘有为者亦若是’的情绪,愿为社会先驱的决心亦于是乎油然而起了。这是由史学的研究引出来的舜人亦人感奋兴起的情绪。”[6]这种精神食粮对管理者有教育之能,对被管理者也有示范之效,给人信心,鼓人奋进。充分利用历史学的育人功能,培养民众的自觉与自律意识本身就是管理的核心内涵,是管理者增强凝聚力、降低管理成本的重要途径。

总之,现实管理与历史学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共通性与互补性。现实的管理可以为历史学提供大量的素材,而历史学又可以为现实的管理提供成功的经验,帮助其合理决策,科学发展。历史学和管理的结合既是社会的需要,更是时代的需要,它将有助于人们自觉地总结昨天、把握今天,从而更好地推动社会未来的发展。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77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hoc illud est praecipue in cognitione rerum salubre ac frugiferum,omnis te exempli documenta in inlustri posita monumento intueri:inde tibi tuaequae rei publicae quod imitere capias,inde foedum inceptu,foedum exitu,quod vites.”Livy,The History of Rome,Preface,10.

[3] 李守常(李大钊):《史学要论》,6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58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9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 李守常(李大钊):《史学要论》,13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