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万不得已
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红酒在器皿中泛着妖冶的殷红。
兰娜看了看孙律师，又看了看柳世卿，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孙律师望向柳世卿，咳嗽了声。
柳世卿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孙律师整理了下领带，晃动了下手指，做好了准备。
“兰娜小姐，请你看看这个。”
孙律师从文件中拿出一叠相片，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兰娜。
兰娜提心吊胆地看了看外面，撅了撅嘴，瞅了瞅一脸凝重的柳世卿，随手接过了相片看起来。
相片中是一男一女，年龄约莫四十多岁，在他们中间依偎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几乎不用辨认，兰娜就认出了是自己。
“这是我？”兰娜眨巴着眼睛，奇怪问道，“但这两人又是谁？”
“他们是你的父母。”柳世卿察言观色，补充道，“是你的亲生父母。”
兰娜一怔，如遭到雷击，浑噩中相片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僵直起来，不相信道，“我的父母？”
“是的，兰娜小姐，你的父亲周方荣先生，你的母亲程若青女士。”孙律师从文件袋中不断拿出文件，摆放在桌上继续道，“我受他们生前委托，掌管你们周家的基金，周先生的遗嘱中说明，在你成年后，会把周家所有的不动产转入你名下，可柳先生不放心，怕你接受不了事实，所以一拖再拖。”
柳世卿站起来，搭着兰娜肩头道，“你迟早要知道的，我不能保护你到永远。知情权，是你的权利。父亲是你亲生父亲生前的好友，所以在他们出事后，才将你收养在了家里。”
兰娜呆坐在沙发上，拿过一叠资料，翻看了起来，都是房产，股票，基金等等。
茫然中，脑海隐隐记得些许画面，能与照片上的男女对上号。
柳世卿轻笑了下，拍着她的香肩道，“你只要在这些资料上签过字，就生效了，这些所有东西都是你的，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他……他们怎么死的？”兰娜失神看着照片。
柳世卿看向孙律师。
孙律师领会道，“二十几年前，他们飞往新加坡，遇上飞机故障失事，落难身亡。”
兰娜一颤，呢喃道，“飞机故障？尸骨无存？”。
柳世卿怕她难过，安慰道，“别难过，这是不能挽回得事实，死者以安，你要好好的。”
兰娜轻笑了下，问道，“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这些？”
柳世卿为难道，“原谅我，我挣扎了很久，我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始终当你是亲妹妹，前几年本想告诉你，可是。”柳世卿顿了顿，叹息了声，接着道，“贸然告诉你，又怕你受不了。但看你整日无所事事，到处惹祸，又怕你负了自己的时光，近些天来，我左思右想下，才决定将真相告诉你。”
兰娜声音沙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所以现在决定想要推开我？”
“不，娜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永远是你的哥哥，你怎么会是累赘呢？”柳世卿抓着她的肩头，认真道，“你千万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过思乱想。”
兰娜眼中泛泪，心有所感，豆大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挣脱了柳世卿的手臂，起身捡起地上的相片，擦拭了下，仔细端详了许久，这才发现相片上的人确实和自己很像。
基因是没办法改变的现实。
她抹去眼泪，强笑道，“没什么，这些年，虽然不知道真相，可没有他们，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她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相片放在桌子上，看向孙律师道，“我可以签！但是我想知道，是不是我签了后，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
“对。”孙律师露出笑容，拿出文件，翻到了签字的页面，送在兰娜面前。
兰娜看了看照片中的房子，竟然和柳世卿现在住的房子一般大小，稍作失神，脑海中闪现出照片房子里的些许记忆，问道，“也就是我随时都可以去看看这些房子？甚至可以自由支配它们？”
“对。”孙律师点头说道，“也包括其中的一些存款和古董收藏，当然，还有股票。不过呢，这些股票的势头都很好，有持续升值的空间，我个人不建议出手，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安排套现。”
“这么说，我只要签了这些，我就成了富婆了？”她那些许的伤感顿时消散，露出俏皮的样子。
柳世卿和孙律师都忍不住笑了。
兰娜深吸了口气，宽松了下衣服，从沙发上起身拿起桌上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柳家人，可事实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有些伤感起来，是不是只要签了这些，以后她和柳家是不是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怎么？兰娜小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孙律师微笑着问，“我是你周家的律师，也是管理周氏基金的人，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随时愿意为你服务。”
面对签字的地方，究竟怎么签？是签柳兰娜呢？还是签周兰娜？兰娜实在茫然起来，看向孙律师道，“我名字怎么写？”
“周兰娜吧，这是你的姓，也是为什么家里人一直叫你兰娜的原因。”柳世卿提醒道，“父亲当年也说过，你长大后，会让你恢复姓氏，小时候是怕别人多想，影响了你。”
兰娜一颤，还是犹豫了下，写下了“周兰娜”三个字。
孙律师离开后，兰娜坐在沙发上失神起来。
柳世卿看在眼中，起身拍着她的背道，“不要有压力，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兰娜仰头凝视他，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突然，她想起杨富贵，惊呼一声，起身推着柳世卿向外走去道，“你是大忙人，你还是去忙吧。”
柳世卿奇道，“你有急事要出去？”
兰娜眨了眨眼睛道，“随你怎么说吧。”
看着兰娜关上门，柳世卿苦笑了起来，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向着电梯间走去。
兰娜低落地靠在房门上，一切跟一场梦一样，想起刚才签署的文件，心里有些伤感。
淡淡的红酒味飘荡，兰娜惊醒，暗自奇怪，杨富贵竟然没有来。
她拿出电话准备打过去，可是心里已经没有了兴致，嘟囔了一句，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扬天倒在了地毯上。
罗玲竟接到了杨父的电话，才知道今天是杨母出院的日子，奈何罗玲走不开，乐乐虽然已经消炎了，胃口并不佳。
罗玲忧心如焚，不敢告诉杨父和杨母，怕再生波澜，只能以工作为由推脱过去，好在二人并没有追问，只是叮嘱着罗玲注意身体。
罗玲给乐乐吃了药，坐在沙发上发呆，囫囵中竟然毫无头绪。
杨富贵的出现，让她心中郁结释怀，在父母劝说下，已经决定和杨富贵离婚。
然而看着乐乐，犹豫了很久，才拨通了杨富贵的电话。
许久，电话接通了，“你找谁？”是个清悦的女人声。
罗玲心头一颤，疑惑道，“杨富贵呢？”
“你是谁呀？”
我是谁呢？罗玲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看了看号码，确实是杨富贵的号码，并没有错。
她失了失神，开始斟酌，自己该怎么回答。
“是谁？”杨富贵的声音传出。
罗玲一惊，想起看到的照片，又羞又恼，暗想，“他就这么忍不住寂寞吗？昨天还信誓旦旦祈求原谅，可是今天呢？今天就开始风花雪月了”。
罗玲更加坚信了心中想法。她茫然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生活了这么久，却实在并不了解这个男人。
电话这边，兰娜拂了拂头发道，“是个女人。”随手把电话递给了杨富贵。
“玲玲。”杨富贵匆忙接过电话，慌忙走开。
罗玲不含情感的声音道，“我建议的事情考虑了吗？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吧。”
杨富贵深呼吸了口气。
他想解释，甚至有挽回的冲动，但想起对罗玲的一切，竟觉得没有任何挽回的理由。
又想到了送罗玲的男人，心中一阵酸楚，“好，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明天吧。”
“明天？”杨富贵怒道，“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对！”罗玲一簇，恍然回过味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随你怎么想。”罗玲犹豫了片刻，想到了杨母，提醒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母亲今天出院了。”
“辛苦你了。”手机中传来沙沙声响，接着当啷声中，酒瓶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传来。
“那好吧，我们明天见。”罗玲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失落感，她决定回趟家里，准备好证件。
匆匆穿上了衣服，提着包向着天堂水小区而去。
刚进小区，手机响了起来，是杨父。
“玲玲，出事了。”
罗玲忙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你们在哪里？”
“唉，你还是回来看吧。”
罗玲焦急地奔上了楼。当进入楼道时，一股浓郁的油漆味道传来。
楼道里聚集了很多人。
罗玲挤了进去，看到一脸恼怒的杨父安慰着杨母。而杨母掩面不住哭泣着。
罗玲逐渐看清楚，在自己家的门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写着两个大字“还钱”。
杨母看到罗玲时，停止了啜泣，颤声道，“玲玲，你可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弄的？”
杨父破口大骂道，“还能有谁？肯定是那几个讨债的。”
罗玲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让杨父和杨母进去后，看了看门上的字，缓缓关上了门。
“不如我们报警吧？”罗玲提议。
杨父愧怒道，“怎么说？告诉警察，我的儿子不成器？欠了大笔赌债，被人追债？这让人知道了，我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那怎么办？”杨母嘤嘤哭泣。
“你能不能别哭了。”杨父烦躁懊恼地坐在了沙发上，从烟盒中拿出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罗玲道，“这样下去不是事，我们总要想个办法，如果那些人天天来骚扰，我们这日子怎么过？”
“老头子，你说说，怎么办，都听你的。”杨母停止了哭泣。
杨父把烟蒂仍在烟灰缸中，看了看罗玲，缓缓道，“把房子卖了，钱给他们。我问过了，这房子地段还行，能值四百多万，还给那些家伙，还有盈余，正好给乐乐当学费。”
“那我们住哪呀？”杨母惊讶站了起来。
“回老房子，能怎么样，要怪就怪自己生了败家子，面子早就丢到家了，还在乎什么老街坊的眼神。”
罗玲想了想，“爸妈，忘了告诉你们，我见到富贵了！我，我们决定离婚。”
杨母讶然看向罗玲道，“我不同意。”
“这个您不同意也要同意，我心意已决。”罗玲撇过头去。
杨母擦干眼泪，急道，“玲玲，你爸不是已经决定卖房子了吗？钱给了他们就没事了。唉，这要怪就怪富贵不争气，但你能不能答应妈，不要走哪一步，你，你好歹也为乐乐考虑下呀？”
“妈，我体谅你的好心，可是我对富贵真得失望了，不怕告诉你，我们已经商量还来，谁也改不了了，你们也不行。”第一次这样强势，罗玲竟然忍不住浑身发热。
“我同意。”杨父烦闷，又点了一根烟。
“老头子，你怎么能同意呢？玲玲这么好，你能舍得？”
“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你生的好儿子，我能怎样？我们也是为人父母，总不能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耽搁玲玲的未来幸福，更何况她还那么年轻？人要有良心呀！”
杨母沉默了。
玲玲转身向着房间走去，把结婚证和资料塞进了自己的包中，从房间走了出来，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您二老以后注意身体，我以后就住在自己家了。”
杨父和杨母都低下了头。
罗玲知道他们心中不好受，为了免得难甚，匆忙打开们走了出去。
“告诉那臭小子，让他去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罗玲一颤，随手关上了门，隐隐约约依然能听到杨母幽怨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