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阴谋阳谋具登场4
小欢哼了一声,那两人停住手,但并未放开田常。田常急得满头大汗,大叫一声:“家中竖子不孝,为父有难,为何都不来救啊?”
小欢听了一乐说:“这话可救不了你的手,不过你的子孙不孝倒是真的,这要换了我绑了你的儿子,你能见死不救?”
田常恨恨的说:“早先定然会救,现在哼哼,我只当没生过这些畜生!”
小欢听他说得愤恨不由替他难过,说道:“要说救你之人也并不是没有,你家好像有个庶子正在四处筹粮,可惜压根儿没人理他。”
田常说:“不知是我哪个儿子?我现在算明白了,我的那两个嫡子田江和田温巴不得我死在你手里,他们好分家产,倒是小妾生的儿子田湘,从小质朴,只可惜我从未认真对他,我若能回去,日后定然好好扶持他。”
小欢听他说的话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即站起身来说:“把他给我捆上看好了。”说完出了屋。那两人忙捆好田常,田常的手莫名其妙得以保全,一脸的侥幸,却也困惑无比。
小欢回到房间问魏子墨:“你亲自去看看,那个正在筹粮的孩子是不是叫田湘?他已经筹了多少粮?甭管他已经筹了多少,随便加点价,让他尽快把粮食送来,告诉他,他粮一送到,我们就放了田常。”魏子墨领命而去。
过了三天,魏子墨回来复命,那筹粮的孩子正是田湘,他本已经筹了八十石的粮食,魏子墨又还到五百石,实在筹不满用钱换也行,两人约在五日后郓邑交接。
小欢已从大梁城又叫人来,这时身边已有近二十人,他算算日子,后日便是交接日,想到只是为了五百石的粮食,也不怕田湘再搞什么大动静,但是不敢大意,还是源源不断的派人潜回历下侦查,探来的消息也都无异常。
到了交接日,他早早携田常来到郓邑东北十里的一片开阔地上等候,等到快正午时,田湘终于来了。
田湘一行十几人,在小欢派去之人的指引下,押着十六七辆大车,终于来到指定地点。田湘一眼就望到了田常,大声呼喊:“父亲,你没事吧?”
这时小欢已给田常松了绑,田常悲喜交加,大声应道:“我没事儿,你快跑吧,别管我。”
小欢和田湘听了都是一愣,田湘对小欢说:“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一共二百二十五石的粮食,另外还有不少铜钱,都在车里了,我父亲可以跟我回家了吧?”
小欢点点头说:“你父亲可以走了,不过你得留下。”
田湘又是一愣问:“你们不是要粮食和钱吗?都带过来了,还想怎样?”
小欢笑嘻嘻的说:“不错,不过我们是要两千石的粮食,你只带来二百石,刚刚够一成,还差得远呢。”
田湘皱了皱眉头说:“我能凑到的就这么多了,再多一粒都拿不出来,我也没有报官,不要再生别的枝节了。”
小欢说:“你是凑不齐,可你父亲却有能力凑齐,你和这些粮食钱财换他,让他再回去筹粮换你。”
田湘说:“就凭我,能值两千石的粮食?我只是田家一个庶子。”
小欢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以前在你父亲心里你确实不值这么多粮食,今日他遭危难,你舍己搭救,以后恐怕就值了,我只一句话,粮食留下,钱我不要,你和他一换一,你干不干?”
田常听了苦笑说:“贺公子,真有你的,见你整日乐呵呵的,没想到这么刁毒。”
小欢也不恼,笑笑说:“没办法,主人给的筹粮任务不得不完成,只能委屈你父子俩了。”
田湘问:“你确定只要再给你一千八百石的粮食,便能换我回去?”
小欢说:“没错,我只要粮食,留你何用?只要粮食运到,我立即放你,不过,要是你父亲像你那些兄弟似的拖来拖去,你也能回去,只怕要分上几次。”说完看了看田常,接着说:“你父亲就是差一点先让左手回去的。”
田湘思考了片刻,看向田常说:“父亲,此事恐怕只能如此了断。”
田常老泪纵横的说:“你我父子二人今日遇到此难,若不破财终难免灾,也罢,为父先回去,十日内定然凑齐粮食回来换你,你且放心。”
小欢拍手说:“田兄痛快,那就委屈令郎了。”说完一招手,两名随从过去请田湘上了田常的车,田常下车回到了家丁身边,他拱手说:“贺公子,我说十日内凑齐便一定会凑齐,你我莫断了联络。”
小欢回礼说:“田兄放心,只要田兄守信,令郎在此定不会受为难。”
田常不舍的看了田湘一眼,狠心说:“湘儿,你且受累十日。”说完转身要带众家丁离开。
小欢叫住他说:“田兄等等,你拿着这个。”说着递过去一块美玉,正是成交前自己事先挑出的玉器中的一块儿。他接着说:“本来便是要用玉换粮,现在送来了一成,便给你一块儿。”
田常冷笑道:“兄弟考虑得可真周到。”他没有伸手去接,说完转身走了。
小欢有些没去,把那块玉扔给田湘说:“你爹不要送给你。”田湘木然的接住,又呆呆的看着田常离去的背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欢一挥手,众人带田湘回到郓邑。他心中不知为何一阵阵的压抑,总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极为理亏的事情,心里满腔无名之火,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就这样过了两三日,每日都有下人回禀田常正在筹粮的消息,他百无聊赖,天天去找田湘喝酒,本欲灌醉自己,却每每不敢多喝,又过三四日,探子送信来,田常已凑齐粮食,正在装车,预计会在约定的时间之前送达。
小欢放心大半,准备第二日接粮,谁知一早刚刚起床,突然接到李斯的书信,小欢打开信,见一块儿布帛上写着:“信陵君另有差遣,速归大梁,勿需入城,北十五里见,兄斯。”小欢见信中没有详说,知道必是魏无忌另有隐秘任务让自己去办,见这边大事虽尚未了却,但也有条不紊,忙唤来魏子墨,命他全面接管此事,自己收拾行囊,挑了两匹快马,交替换乘向大梁疾驰而去。
郓邑至大梁有四百里,小欢一刻不敢耽搁,第三日上午赶到。信中不让他入城,他便直接往城北奔去,走出十几里,果然远远望到李斯等在一棵树下,奔近一瞧,庆儿居然也在,他与李斯聚少离多倒也没什么,与庆儿却是朝夕相处,此番已有近一个月没见,两人重逢着实亲热。小欢与庆儿闹了一会儿,索性举起他,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绕着大树转了好几圈,闹累了,小欢对李斯说:“李大哥,你做了长史,咱们兄弟见一面可就难了,此番唤我来可是有要事?”
李斯笑着说:“兄弟还是急脾气。”说着一拍庆儿,庆儿从小欢身上下来,跑到旁边玩儿去了,树下只剩李斯和小欢,两人盘膝而坐。李斯接着说:“兄弟此番东去,可谓大有收获呀!”
小欢脸一红,忙谦虚说:“怎么敢谈收获,信陵君交给我四千石的任务,我走时完成的还不到三千石,不过现在恐怕已经筹齐了。”
李斯皮笑肉不笑的说:“兄弟好威风,历下田家怕是已经被兄弟耍得滴流乱转了吧?”
小欢心一颤说:“几番交锋田家的确一直在退让,不过大哥此言是何意?”
李斯叹了一口气说:“你可知田家是何人?”
小欢说:“不就是家玉器商人?”
李斯摇头说:“兄弟想岔了,齐国国姓便姓田,你说你现在对付的那个田家是什么人?”
小欢倒吸一口凉气问:“我知道他们是王族,不过应该是比较远枝的吧。!”
李斯说:“再远枝,也不能让你一个个绑着玩似的这么欺负。”
小欢问:“信陵君是让你来叫停我?”
李斯说:“你道怎样?眼下秦国大军压境,战云密布,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为了这点儿粮食去得罪齐国?你是绑了田湘,田常也的确没有报告齐国朝廷,但是你前脚调走,信陵君后脚便将田湘放回去了。”
小欢霍得跳了起来,急声说:“这如何使得?国家打仗不正需要粮草?信陵君怎么如此软弱?”
李斯吓得四周张望,确认无人后才低声说:“兄弟慎言!”小欢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后怕,吐了吐舌头。
李斯说:“你道信陵君还是几年前?他早就失势了。”
小欢听了一怔问:“这从何说起?他还做着魏相,怎么能叫失势了?”
李斯冷笑说:“魏相?只是个牌位罢了,我以前还道他权势熏天,做了长史才知道,大王只让他处理琐碎政事,军权早已收回,官员任命和国家的大政方针也从不通过相府颁布,而是由宫中内侍直接传达。”
小欢不懂这些弯弯绕,还在挠头,李斯见他不明白,问道:“我问你,你多次出来给信陵君办事,何时见他派武卒助你?”
小欢想起两年前自己处理蔡郑两庄的采矿纠纷时,魏无忌便没有派出武卒相助,他颤声说:“你是说,合纵攻秦刚刚结束不久,信陵君便失势了?”
李斯说:“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否则信陵君刚刚取得合纵的胜利,他怎肯泡在酒里,日日笙歌?”
小欢问:“大王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不是自毁柱石嘛。”
李斯说:“大王也没有办法,信陵君当年窃符救赵,作为臣子本就犯下大罪,能平安回国便已不易,偏偏又去搞什么合纵攻秦,他仗是打得很顺利,但秦国也没有闲着,眼看他兵势日盛,便差使臣入魏国,在朝堂上当着大王的面恭贺信陵君登基为王,包括大王在内,谁都知这是挑拨离间,但大王会是什么心情?他又有篡夺军权的前科,满朝大臣又有谁敢替他说话?”
小欢听得满头冷汗,心中一些疑惑登时解开,难怪从兰陵县回来后,自己向魏无忌汇报荀子没有找到时他会那么淡漠,难怪这些年每每见他一次便觉得他愁容深上一层,难怪他会在秦国压境的消息传来时立刻捐出九成的家产,秦国此计太毒辣了,他硬着头皮说:“我听姐姐说过,世间能抵强秦者,唯有信陵君,他若真失了势,只怕魏国悬了,不只魏国悬了,其余五国都要悬了。”
李斯说:“纵然他得势,六国也未必能抵挡秦国。”
小欢一惊问:“这是何故?”
李斯说:“秦国十年前经过长平大战,元气大伤,他一直无力对东方六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但是这些年却一直没有闲着,你在兰陵遇到的墨家闹事便是它在背后捣鬼。”
小欢说:“墨家的事我都了解了,不知道现在楚国解决了没有。”
李斯说:“有秦国暗中资助,春申君再有决心,至今恐怕也无法根除。那是针对楚国,魏国有信陵君,虽然未被重用,但是秦国依然害怕,因此开始疲魏。”
小欢问:“疲魏?怎么个疲法?”
李斯说:“他从魏国不计代价的大量进玉,搅得整个魏国的农民不思耕作,纷纷进山采玉,短短两年,玉价虽然翻了番,可大量的土地荒芜,有的土地已经种上了庄稼,他们便散播谣言,说地里能挖出玉来,农民见有更大利可图,便纷纷毁坏农田,到自家地里去刨玉,使魏国的粮食收成减半。殊不知,农业是国之根本,粮食收不上来,国人吃什么?又靠什么养军队?秦国见计谋已成,此番只是放出攻魏的口风,做出陈兵魏境的架势,魏国的朝堂便已经吓破了胆。”
小欢心里一惊问:“他们没有真打过来?”
李斯说:“东方四国合纵尚在,你以为秦国现在有全面攻魏的能力?纵使有,人家也不会那么傻,只要趁着魏国粮草空虚,干耗上几个月,魏国便再也无力抵抗,只有乖乖割地的份,何必全力出击?”
小欢喃喃的说:“这么说,天一坊是帮了秦国了,我也做了帮凶?”
李斯说:“秦国和魏国,国力相差悬殊也就罢了,智谋也有天差之别,人家连兵都不用派,派几个商人来便能让魏国乱了套。这些伎俩信陵君未必看不破,可惜他不但说不上话,还得做出一副贪财的架势自污。大王从没有闲着,他看信陵君不顺眼已经很久了,这次信陵君作为国相,出了粮食严重减产的重大失误,他不会放过这个整治他的机会的,不过你猜他会先怎么做?”
小欢想起邹水和小清,颓然说:“信陵君自然是动不得的,大王会首先剪除他的羽翼。”
李斯有些意外,愣了一会儿才说:“大王已经开始动手了,当年劝信陵君回魏国的是毛公和薛公两人,前日一早朝堂上,大王申饬薛公礼仪有亏,给下了狱了。”
小欢抬起头来两眼放光,问:“薛公已遭了毒手?那毛公呢?”
李斯说:“毛公已病入膏肓,暂时还轮不到他。”
小欢问:“李大哥,你不会有事吧?”
李斯说:“我虽是相府长史,但毕竟是内官,没有多大的影响力,这些年与信陵君也是保持距离,牵扯并不深,不过毕竟是他引荐,遭祸也是迟早的事。唉,信陵君到底不是国君。”
小欢问:“依你看,大王下一刀会砍向谁?”
李斯纠结的看着小欢,缓缓的说:“眼下当务之急是与各国修好,决不能与邻国交恶。”
小欢早知是这个结果,悻悻的说:“这么说我是首当其冲,大王会拿我开刀,不过齐国的祸是我闯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信陵君。”
李斯冷笑说:“你当他会冒死保你?你听说过魏齐的事吗?”
魏齐曾是魏国国相,早年怀疑范雎通敌,便要处死他,范雎装死才侥幸逃出魏国,他来到秦国,因缘际会受到秦昭王的器重,做了秦相。秦国军威极盛,范雎又睚眦必报,借口攻打魏国要求其交出魏齐,魏齐逃至赵国平原君赵胜处避难,范雎便邀请赵胜赴秦,借机扣留,魏齐无奈只好自杀。赵胜与魏无忌都是养士的君子,魏齐身为魏国人,遇到危难不去找魏无忌帮助,反而去找赵胜,可见魏无忌当时并未想过要冒险保全他。小欢听小清讲过此事,他后颈一凉,万念俱灰的说:“信陵君不会保我的。”
李斯说:“所以,咱们继续待在魏国只会自取其辱,该抽身而去了。”
小欢怏怏的说:“这么说来,是兄弟我连累大哥了,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请你来魏国。”
李斯拱手说:“兄弟这是什么话?倘若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岂有在相府效事的机会?有了这个履历,我去哪里也有口饭吃。”
小欢看着李斯意气风发,心情好了许多,顺口问:“那我们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