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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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雏鸟飞天遇雌黄3

妇人满脸愁容,见小欢回来挤出一丝笑容说:“小公子,本不该来叨扰你,可我夫君的案子已经一个月了,不知道办得怎么样了?”

小欢心想军国大事于这妇道人家怎说得明白,便说:“荀县公去巨阳找春申君还未回来,怕是还要等一些时日。”

妇人问:“县公大人不回来,他们便不办案子了?”

小欢一想也是,荀子所去巨阳,为的是解决全国的墨家问题,这几个下层弟子杀了人,怎么不见李斯、韩非前去缉捕?莫不是他们在敷衍?

妇人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不敢再说话,小欢回过神来对妇人说:“你放心,我这就去催功曹,我一直没走,便是要等案子办结。”说完便要回公府。

妇人叫住小欢说:“小公子,你能如此仗义,我深受你的大恩,无论案子最终如何,我都要报答你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片布帛递向小欢说:“那日我便说,如你替我讨回公道,便要将兰陵酒的秘方给你,这便是酒方。”

小欢不接说:“我所做不为报答,你们一家还指着酒方子生活呢,给了我怎么成?何况这仇还没有报。”

妇人叹了口气说:“便是不给你,也会被我家那位大伯抢去,与其被他抢走,倒不如给你。”

小欢动了怒说:“这是你家私物,他敢硬抢?”

妇人垂泪说:“如我夫君还在,便是私物,现在夫君已故,他们便要充公。”

小欢说:“大嫂莫怕,若他们敢来抢,你便叫我去,我帮你便是。”

妇人说:“已经晚了,昨日大伯带人来了我家,赶出我们娘俩,将酒方搜走了,人家说来找的是族中之物,我报官也没用。你这份是我之前誊抄好藏在身上的。”

小欢泄了气说:“好在你还留有备份,酿出酒来也能生计,只是楚宫贡奉便没法想了。”正说着,远远看韩非从外面回来,小欢让妇人稍等,快奔几步喊住韩非问:“墨家弟子杀人的案子都过去一个月了,怎么不见你们抓人?”

韩非说:“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他说话本就口吃,见小欢气势汹汹吓了一跳,说得更是磕磕巴巴。

小欢说:“逃走是他们的事,你们总该派人去找找吧,这么长时间就这么闲着?”

韩非摇摇头说:“派兵外出权在县公,到别的地界抓人更是要由县公出面协调,师傅不在,我们谁能做的?”

小欢一想也是,垂头丧气的回来告诉妇人,那妇人不再说什么,嘱咐小欢常去吃饭便回家去了。自此之后小欢便再也见不到李斯和韩非了,每次去都被客客气气的挡在门外,他想一走了之,可荀子没有见着,无法回去向信陵君复命,只好继续在驿馆住了下去。

小欢百无聊赖便开始研究起那张酒方来,驿馆之人对他还算热情,提供了一个房间当做酿酒场所,当日接济酒肆妇人时留了三四斤钱,他便照着酒方上的配料买来小米和陶罐,雇人从城外挑来甘甜的山泉水,按照方子上的工艺流程学着酿酒。荀子一直没有回来,他便索性专心酿酒,一晃三四个月过去,还真酿出几罐来。

到了开酒的日子,一早小欢便起身洗漱,来到存放酒罐的房间,打开一个酒罐,就闻到一阵阵酒气扑鼻而来,心想李斯韩非不见自己,今日给他们送去亲酿好酒,看他们见是不见。他长期在外,无人庇护,已通了大半的世故人情。他舀出一瓢尝了尝,只觉得这酒入口滑溜,却不如自己当日在酒肆所喝的那般醇厚,不似酒,倒似糖水,更似刷鼎水的味道。他皱皱眉头心想:“这如何拿去送礼?”

酒方中有些事交待得并不详尽,他怕有误,几罐酒各按不同的比例搭配原料,以为是这灌酒的原料配比不行,便又开了一罐,还是难喝,他有些气急,把所有的酒罐打开,尝了个遍,结果每灌酒味道都只略微不同,根本没有当日在酒肆中喝的那般美味,知道酿酒失败,三四个月的心血全都白费,有些灰心。

他还在屋里发呆,就听有人来找他,小欢出了屋,见李斯满脸喜相的站在那里。李斯看小欢有些不开心,以为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冷落导致,有些茫然。小欢察言观色,忙拉李斯进了房间,李斯闻着酒气,看着摆放在地上的陶罐,明白他是在酿酒,便说:“贤弟果然有雅致。”

小欢把酒肆妇人给他酒方,自己这段时间照方酿酒,可酿出的酒味同泔水的事告诉了李斯,李斯哭笑不得的说:“酿酒虽有配方、工艺,也要注意作工的环境,酒家自有作坊和储酒的地窖,才能酿出好酒。”

小欢悻悻地说:“我知道很多条件不足,所酿定然不如酒家酿的好喝,但是总得有点酒味,这般难喝实在是想不通。”

李斯舀出一瓢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确实难喝,你说那家酒肆的酒我喝过,根本不是一个味儿,该不会人家给了你一张假方子吧?”

小欢说:“她当日来等我半天,就为给我张假方子?只怕还是不得法的缘故。”

李斯说:“贤弟,你是做大事的,就别为这等小事烦恼了,我来是要告知你,家师回来了,请你过去。”

小欢大喜,他来兰陵已近半年,整日想的便是要见荀子,知道人家是大贤,便依着信陵君的嘱托耐心礼等,今日终于要见到真人,一件大事将了,当真是如释重负,二话不说跟着李斯往公府走去。

路上李斯边走边说:“贤弟还有件喜事。”

小欢看向李斯问:“什么事?”

李斯说:“家师说信陵君合纵已成,已率四国军队攻秦,战事顺利,已打到函谷关。”

魏无忌曾对小欢说过,合纵事成,攻秦势必顺利,所以小欢听李斯如此说也不觉得惊奇,信陵君还说过,能打到函谷关已是极限,战事恐怕很快就要结束,得尽快请到荀子,再晚怕误了他的大事,想到这里他反而隐隐有些担忧。李斯见小欢面露忧色不解的问:“贤弟觉得有些不妥。”

小欢笑着问:“合纵大军为什么只有四家?”

李斯松了口气说:“韩国早就臣服秦国,齐国久不与他国结盟,一味事秦,这两国是根本不可能出兵的。信陵君果真厉害,居然能说服楚、燕、赵共同出兵,真是不世出的大才。”

两人说着便进了府,李斯引小欢进了中厅,小欢见主位坐着一位老者,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消瘦,头发尚黑,胡须却已花白,脸上略有皱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不由心中感慨:“高人就是高人!”就听李斯说:“这位便是家师。”

小欢拜过荀子,在客位坐定,李斯给小欢倒了茶在下首陪坐,他环顾厅内,不见韩非,厅外也再无人进来。

荀子问:“贺公子的事,李斯与韩非都给我说了,我已禀明春申君,他说待合纵大事一了,便奏请大王在全国范围内清除墨家。”

小欢听他说话缓慢,像是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心想:“荀子虽是大贤,终究已经年老,不能似常人般言语,语速倒有点像韩非。”他正色说:“我所来并不只为此事,我带来信陵君给先生的信。”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请李斯递给荀子。

李斯一惊,荀子也是一怔,打开布帛,里面包着信陵君的令牌,便随手放在案上,开始读信,一边读表情一边凝重了起来。

李斯回到席上坐立不安,一直在仰头作观看状。小欢微微有些奇怪,他把布帛和令牌一起交给荀子,按说荀子应先仔细查验令牌,再看信才对,谁知对令牌只是轻轻一瞥,便即放下,倒好似对它熟稔一般。但想以荀子之尊,曾是各国国君的上宾,不把信陵君过于放在眼里倒也不足为奇。

荀子看完信递给李斯,李斯看了大吃一惊,问:“信陵君要请家师去魏国?此事恐怕要从长计议。”说完看了荀子一眼。

小欢更是奇怪,信陵君信中请的是荀子,李斯不等老师开口便代为作答,虽是得意弟子恐怕也不合规矩。就听荀子惜字如金的说:“此事太大,容老朽想想。”

这时有下人站在月门外大声禀报:“有乡老来拜。”

小欢信已送到,本也不指望荀子能立即答应,便起身告辞,出了府门,他心里迷迷糊糊,只觉得今日县公府里透着一股邪乎,韩非不在,李斯代师答话,这些不说,中厅所在院落中竟不见一名下人,不知荀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说信陵君相请荀子舍楚赴魏是该隐秘一些,可这事是今日见到荀子之后才告知的,他们怎么会提前做安排呢?想到信陵君,他顺手一摸身上,发现信陵君的令牌落在了中厅之中,便回去取,门人见他刚从府里出来也没有相拦,他一路顺畅到了中厅所在院落的月门,远远见到厅内坐着几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能看见主位上坐的人飘着花白胡须,下首位上不见有李斯,站着的只有正在上茶的下人,就听厅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荀公为我兰陵百姓不受墨家弟子的侵害,不惜贵体远赴巨阳请命,如此急民所需,真乃兰陵民之父母!”

小欢觉得那人虽然说得夸张,但都属实情,荀子此举的确高义,就听荀子谦逊说:“张老谬赞了,老朽即忝居公位,当急民所急,何足挂齿。”

这话意思没有问题,但语速平常,也不是刚才荀子的声音,倒似李斯的声音,小欢觉得奇怪,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要探究竟,这时月门中有下人上来拦住他,他只好悻悻退回,心想今日真是奇怪,荀子前后的声音竟然不同。中厅既然进不去,他便去书房找李斯。

小欢快到书房,就见一人从书房中退出,那人回过身,竟是韩非。小欢知李斯与韩非虽是同学,但并不共用书房,见他从李斯房中出来有些好奇,谁知韩非见了小欢却是满脸惊讶,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欢刚才见荀子时没有见到韩非便有些生疑,看到韩非这般慌张更是讶异,以为韩非在李斯书房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要进去看个究竟,韩非阻拦,小欢年纪虽小,力气却大,韩非这时有些心虚不敢用强,被他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