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涉人间
敦煌城是塞外最繁华的城市。
它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是中原通往西域、中亚和欧洲的交通要道，商贸活动非常繁荣。
这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胡商、天竺僧人、道士、还有一些欧洲传教士。他们带来各自家乡的特产，也带来了各自家乡的文化和风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会被它的开放，它的美酒，它的歌舞，它那琳琅满目的珠宝、香料、布匹、瓜果所吸引，乐不思蜀。
“这就是我梦中的江湖！”
龟兹少年宗朗对着花语说道。
花语淡淡地说了一句，“但梦里你不应该在这里排队等待别人施粥，否则你的江湖梦太寒碜了。”
宗朗略显尴尬的低头，“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吗？路上那老爷爷带着孙女逃难，你没有见他多可怜？我见着只好把身上剩下的盘缠给他了。”
花语听了心里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那一对爷孙俩其实已经死了很久呢？他给的只是逗留不去的鬼魂。不过，她从天山而来，一路上难得遇到这样一个慷慨善良的小子，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人不多了。
宗朗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问道：“康克尔，你不像流浪的乞人，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等人施粥呢？”
康克尔是花语的假名，因为某些原因，她现在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名。
花语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下说道：“钱被偷了。”其实是她在逃难中掉了，不过那不是她的钱，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她这身衣服也是偷的别人的。然而，她并不是惯偷。
宗朗疑惑地看着他，“你身上有剑，对方怎么会偷你的钱？难道对方武功比你高？”
花语没有想到这个和他一起饿了整整一天的少年话会那么多话，她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也不是，是我进城门的时候光顾着抬头四处看了，你也说这里很繁华了，所以一不小心，钱包就被人偷走了。”
宗朗拍拍她肩膀，说道：“这样啊，没事，等我喝了粥，有力气了，我帮你把它找回来。”
花语不喜欢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但是她喜欢这个龟兹少年身上的侠气，尽管事实上是稚气，她微笑道：“行啊，反正我们都要去长安，以后我这里这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宗朗拍拍胸脯道：“没问题，我手中的剑就是替人消灾除难的。”
两人排了一会儿队，眼见快轮到他们了，花语忽然离队，向着街道的西边走去。
宗朗急忙在他身后喊道：“康克尔，你要去哪里？快到我们了，你现在走，一会儿过来就要排好久的队了。”
花语回头看着他，“你等吧，我不等了。我忽然想起有件事情没有做。明天早上，我们在城门口见，一起去长安。”说话，回头进入人群中。
宗朗在她身后又喊道：“喂，康克尔，需要我宗朗帮忙不？”
然而，花语没有回头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越走越远，不知道要去哪里。
前面排队的人只剩一个了，白粥的香气很快传到宗朗的鼻子里。宗朗叹了口，先喝粥吧，这个鄯善少年一路都是神神秘秘的（花语伪装的是鄯善少年模样），这次就先不管他了，反正他们明天就在城门口见的。他现在该操心的是，一会儿喝完粥了，他住的地方该怎么解决？
“下一个。”分粥的人举勺喊道。
宗朗闻言，赶紧上前。
“小哥是龟兹人？”
宗朗端碗的时候，分粥的汉人男子忽然问道。
宗朗不知道这个汉人为什么对他身份感兴趣，不过他点了点头。
汉人男子微笑了一下，说道：“看小哥的处境，似乎今晚在城里留宿有难处啊？”
听对方的口气，对方似乎有能力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宗朗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汉人，老实的点了点头。
汉人男子点了一下头，微笑道：“小哥若不嫌弃，可以暂时来我所说的一个地方暂住一晚，我们老爷信佛，是个大善人，他除了安排我们在这里给来往的浪人施粥，还免费给他们提供暂时的住处，不知小哥可有兴趣？”
宗朗没有多少的处事经验，他很少怀疑别人，再加上对方又是慈眉善目的人，又信仰佛佛教，他感觉自己在这里捡了大便宜，遇到了大善人，立马点头答应了。生怕人家反悔了。
这边宗朗的住处解决了，那边花语还在忙着她之前所说的“突然有急事”的事。
她在跟踪一个鲜卑族男子，此时已经跟踪了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那个鲜卑族男子是敦煌城五大巨商中位居第五的巨商皮罗的管家。花语在进城就看到了他，不过在排队的时候才打定主意跟踪他的。
在把对方基本习惯，还有职业工作了解了一番后，花语决定今晚就去偷这个鲜卑男子的钱。
话说，花语一进城就做偷钱的事，原因说来很复杂，就像她明明不叫康克尔，却要骗那个龟兹少年说自己叫康克尔；就像她明明不是鄯善国人，却要伪装自己是鄯善国少年；就像……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不过她要去长安却是真的。
当夜色笼罩敦煌城的时候，花语像幽灵一样溜进了那位鲜卑男子的房间。天上的月亮没有在地上照出她的一丝影子。
这个管家手脚不干净。喜欢做假账从主人的货物里谋些小财，花语想，拿走他的二十两银子，他就算生气，也不会深究的。
这样的人，花语遇见很多。
很轻易的，没有惊动任何人，花语就拿到了钱。把钱拿到手，她就打算去庙里寻一个栖息之地。
本来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有序进行，但她溜到后门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意外，改变了她的计划。同时也影响了她明天的行程。
巨商的家也算是修得豪华大气，修的房子比住的还多。空置的房间大概估算，也有四五间。花语来到后门时，让几丝淡淡的血腥味从后院的一间仓库里飘到她鼻子面前。人血的味道。
开始，花语只是猜测那血是府里某个仆人被惩罚而流出的血，但仔细一想又不对，谁会跑到仓库里去惩罚自己的仆人？
花语有些好奇，悄悄地靠近那间仓库。初时花语并未留意，走进时，才发现那个仓库门前守着两只大狗。
只有装有重要东西的仓库才有这样的狗看守，可是，这样的仓库，怎么会有血腥味呢？这更让她好奇了。
花语在靠近那间仓库时，她虽然能隐身，不过却忘记不能掩藏身上的味道。很快，两只獒犬就嗅到她的味道狂吠起来。突然听到狗叫声，花语被吓了一跳。
刚稳住了神，花语就听到了紧闭的房门打开的声音。开门的瞬间，花语猜测自己会不会在门里看到一个死人的尸体？
按照正常情况，仓库里出现人血，是看守人被杀的时候。不过很快花语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看守的人被杀，为什么那两只狗屁事也没有？难道死在里面的是小偷？等等，这也不合理。算了，先在暗处看看开门的是谁。
门打开时，开门的人是逆光的，屋里只有微弱的烛光，花语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体型魁梧彪悍。这个人出来时，外面两只狗注意力忽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花语看到了大狗们讨好的表情。
难道死在里面的是来偷东西的人？此时屋檐响起几声刺耳的铃铛声，那是镇魂铃的声音。
尽管如此，早就见惯了鬼怪和杀人的花语，此时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模样，相反还有些淡然。花语在想要不要继续看下去时，那大汉把身子从门边挪开的空隙，花语看到了让她吃惊的东西。
那个屋子没有死人，也没有装着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捆了许多胡人少年少女！刚才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他们身上传来。他们神色呆滞，面露恐慌，身上留着鞭打的痕迹。注意看，房梁上方还吊着一个人，微弱的烛光照出他伤痕累累身体。吊着的那个人花语认识，尽然是宗朗！那个少年剑客宗朗！他怎么也在这里面了？
她看到这个皮府在暗里做着拐卖奴隶的生意，本来就已生气，现在发现那个臭商人又如此虐待他们！震惊和愤怒在花语心中翻腾。
她冷笑了一下，看来今天自己无意闯到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呢。
这个皮府的主人皮罗可是以慈善著名，那街头摆摊施粥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花语还未到敦煌，就在路上听到了这位大善人的名声。
大善人么？她眼中寒光一闪。原来也会做着拐卖人口，虐待无辜少年的勾当！
她最讨厌这种伪善的禽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