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年篇

郁卿觉得，这种事情，实际上没有钻牛角尖的必要。

不过她也自我反省，她面前的这个少年没有如她一般的幸福童年，甚至屡屡因为至亲之人的背叛而伤痕累累。

毕竟换做自己的话，要经历这种糟糕的人生，指不定崩溃成什么样呢。

郁卿心里天人交战，甚至都快忍不住想直接摊牌了，她本来就是上天派来的救兵啊，没毛病。

她脸皮薄，在他的盯视下有点局促不安，只能声音细弱地补了一句:“你现在，很需要钱吧？”

生活重压之下，很多清高的心性其实都能缓上一缓。顾崇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尝试着接受，只是声音微微喑哑:“你要怎么帮我?”

郁卿见他终于开窍，有些惊喜。

“这样吧，我出钱买画具，你负责画画，要是真有画商看中了，你到时候再将钱还给我。”小姑娘柔声勉励道。

她不太会挑这些，也不知道顾崇更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她选的那些颜料又多又杂，顾崇并不喜欢，只拿了最简单的素描笔和几款颜料。

画架比较贵，郁卿咬咬牙准备买下来的时候，顾崇却阻止了她:“我家里有。”

一个人真心喜欢某件事情，眼睛里的光芒是掩饰不住的。

那么多东西，零零散散也有一大包，出了店门，顾崇沉声道:“这些钱，我会很快还给你的。”

他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她的。

“没关系，不急。”郁卿笑着，补充了一句道，“我们是同学嘛。”

顾崇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也是，她怎么可能有什么别的意思。许幼性格好，还很热心，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他不想冷场，可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抿唇笑笑。

郁卿在他肩侧，仰面看着这个少年。他笑起来脸颊边其实是有一个小小的靥涡的，和云渡一模一样，这也让他看上去总算有点活泛的少年气。

郁卿有点恍神，不过还是在心里界定了。云渡是云渡，顾崇是顾崇，虽然相似，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等等。”两个人走到巷子口，郁卿似乎想起了什么，折回到一家店里，挑了一双男式手套，递到顾崇眼前:“从现在开始，你得好好保护自己的手。”

命令的语气，言简意赅。

不过少女根本绷不住，眼睛里满是清亮的笑意。

顾崇接过的时候，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少女畏冷，店里其实也有很多其他的女式手套，款式新颖可爱，应该是她们这个年纪喜欢的。

她什么都没给自己买，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相比起来，他的手热乎太多了。

郁卿回过神来时，手已经被人紧紧牵着了，与冷冰冰的外表不同，少年手心炙热温暖。

郁卿低着头，她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虽然追她的男孩子也不少，但她学业工作努力，心思还真没往这方面动过。

她的脸陡然发烫，用力挣了挣，可他的手攥得很紧，有些不悦道:“太冰了。”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一前一后地朝前走，郁卿为了缓解尴尬，忍不住没话找话说:“等你有钱了，就去做手术吧，还可以接一个假肢……只要多适应练习，走路就会跟正常人一样了。”

顾崇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之前在医院，临床的人使用的就是这个器械，虽然动作还是显得有点僵硬，但起码不用拄拐，跑跳也是可以的。可是那种东西太过昂贵，他承担不起。

小姑娘嘛，总会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过简单。

可是顾崇没办法摧毁她的希冀。

到了公交站，顾崇松开手，掌心一层薄汗，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就送到这吧。”他说，声音与眼神温和地犹如一泓清泉。

少女缩在自己大大的绒衣里，半边脸儿藏在围巾下，眼眸亦是弯弯的，带着甜甜的笑意。

公车驶来，郁卿摆摆手告别。

她心情似乎是极好，回去的路上还在轻声哼着歌。她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也就没发现街边暗巷子里还躲着鬼鬼祟祟的男生。

他们亦是郁卿班上的同学，还跟梁涛称兄道弟。

两个人本来约好去滑冰的，路过那间画室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卧槽，这都什么大料?许幼是瞎了吧，干嘛帮那个残废?”其中一个男生吐了抽了一半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一下火星，似乎很受打击。

另一个男生拍了拍他肩膀:“依我看，许幼和那瘸子八成是谈了，可怜涛哥还天天念叨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biao气冲天了。”

两人埋汰了一阵，而这种大料，自然也该热乎着和梁涛分享，也让大哥洗洗眼睛，不要再对许幼那丫头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