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心倾桂，梦无悔
世人皆唤我梦无仙子，因为有我在他们便可一夜无梦，不论美梦噩梦。
他们称颂我，仰慕我，却不知无梦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比如我，从不做梦。
佛曾对我说：梦无，切记，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我是神，亦可成魔，我汲取凡人的梦境成为我的力量，我将他们所梦注入我的血脉，在品尝着他们的梦的同时，体味着他们的酸甜苦辣……佛说，我是神，亦可以是魔。
梦无梦无，梦无，有你在便可睡个安稳觉了。
每日人间入眠之时，便是我醒来之际。
初遇他时，彼此隔在瑶池两畔，他是新任蓬莱仙主，他的墨色长发随风飘浮，他喜着一身黑衣，衣袖面上绣着点点白星，走近一看才知，那是一簇簇的桂花，原来，他喜桂。虽然那只是匆匆一瞥，但那画面却在我心里永久留了下来，好像早就留下来一般。
初次的交集只因他带来的桂树，那时他指着一那簇桂花，听他说：“心倾桂，无悔。”而我，只是为他斟酒的冒牌仙婢。
我迷茫。
三千年后瑶池再见，他问我：“梦无仙子，不知你可愿意同本尊一起回蓬莱，本尊…有一事相求。”
我知晓蓬莱仙岛有一棵千年桂花树，百年前化作一名女子，与蓬莱尊者亲密无比，但那桂花仙子却噩梦不断。我亦知，他所求为何。
我自问对情爱一事无比了解，却还是在那时失了心智。
初见那桂花仙子，是在蓬莱岛桃花坞旁，她着一身粉色纱衣，碧藕若隐若现，她在桃花树下为卿桂献舞。而卿桂则微笑着看着她的一颦一笑。然而，他的眼光似乎在透过桂花仙子看着谁。
这画面，不知为何在我看来如此刺眼，我淡笑着上前，作揖，道：“见过仙主。”
桂花仙子初初看到我舞步顿了一顿，又继续轻快曼舞。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安详的笑，可我总觉得那张脸不该是她的，总觉得那笑十分刺目。
我自是知晓心中感觉是什么，吞噬了那么多的梦，怎会不知道，我是动了情。对卿桂，那个一心倾桂的人儿动了情。
卿桂将我安置在桂花仙子的旁舍，桂花仙子名影，她喜欢浅浅的笑，喜欢望着自己的画像发呆，喜欢着一身粉衣，喜欢在桃花树下起舞，明明她是桂花啊……
我为影去噩梦，为她做安神的汤药，为她点燃一柱柱香，只因，她说她想睡。
卿桂每日都会来陪她，我与他免不了要交谈几句，刚开始时，我还能淡然面对，可是后来，我渐渐没有了直视他的勇气。
因为，我对他动了情啊，而他，深爱着他的桂花……
是从何时开始在意他的呢？是在瑶池旁匆匆一瞥时？是在听说他与梦姬的痴苦缠绵后？还是他说：“心卿桂，无悔。”时的感动？还是，看到他与影相处时的默契让我嫉妒成了狂？
不，我没有嫉妒没有不甘，我在替谁不值，是了，我在替梦姬不值。
梦姬，那个在四千年前爱惨了蓬莱仙主卿桂的梦姬，她身为魔，却修炼成了神，背叛了魔界，只为了，卿桂，这样一个人儿，因他由魔成神，再由神入魔，她可谓真正的一念成魔一念成神。
我不过是替了她的名头的小神罢了。
莫想了，莫想了……我是如此痛恨此时自己的聪慧，痛恨的想要将这一切想法从我脑海里拔出来。
这红尘痴念，不是我所能奢求的，也不该是我所能奢求的。
我日日陪伴在他们身边，听他们嬉闹，看他们玩耍。
日日看着卿桂的仙骨越发脆弱，仙气越发稀薄。我的眉头越来越皱，心头越来越不安。
我问影：“你不是天生修炼的么？为何还要吸仙主的仙灵呢？你舍得让他如此难过么？”
影依旧浅浅笑着，看着我，对我说：“我不过个替身罢了，能够拥有快速修炼成神的机会，为何我不要？”
替身啊？谁的替身？
影：“四千年前的梦姬，四千年后的你，作为梦的守护者，却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毁灭梦，你们，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大惊！
影继续咄咄逼人：“梦的守护者，却偷了凡人的梦，只为修筑混沌之体，快速体味人间百态，如此才能修炼成神，才能和蓬莱仙主相守，你以为我不知？”
“你，是谁？”
“我，是你的影子啊，梦姬。”
你是谁？
你是四千年前我混沌之体毁灭之时亲手割下的影子，我亲手种在卿桂所爱的桂花树里的我的影子，啊，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
你继承了我的脸，所以对着我的画像发呆，你向往明媚，所以喜爱粉色，你喜欢淡淡的笑，因为我以前总对你淡淡的笑……
我是谁呢？
我是四千年前的梦姬，桂花的幽香筑就了我的灵魂，注定了的梦的守护者。而今，我是梦无，依旧是梦的守护者。
是卿桂给我了混沌之体，拥有了实体，我便能够触摸世间万物，便能够触摸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儿，卿桂，蓬莱仙主。
我是那个为了得到卿桂的青睐一直向上爬的魔女，为了能和卿桂相守，努力偷梦修炼成神的梦的守护者！
可我无悔啊，即使后来再次为他入了魔，为他灭了自己的混沌之体再次修炼，为了他，再次努力了四千年，只为了他而已。
“一切都该结束了，梦姬。”
我睁开眼，看着卿桂渐行渐近的容颜，无声的笑了：“卿桂，我想起来了，我，回来了。”
卿桂面无表情的上前，皓首道：“我知道。”
“呵…这一次，你可曾带了我送你的月凉刀，这一次，你是否要将它再一次送入我的心脏？”我无怨无悔，只是，感觉胸腔里像灌了水，喘不过气来而已。
他的脸依旧面无表情。
“我差点就以为你是爱我的，那一切不过是误会，你看，我还留下了我的影子，我只是想让她陪着你而已，因为，我怕你内疚啊。”
“一切都该结束了。”
是的，该结束了，若不是我关心则乱，失了分寸来此寻影，我可能永远也打不开被我封印了的记忆，永远也不会激起我的魔性，也就，不会将卿桂引过来了。
我无怨无悔，只为以此相伴。
心倾桂，梦无悔。
四周开始泛黑，上天是要发怒了么？为我这个魔女？
当电闪雷鸣之际，一条黑影窜到了我身边，卿桂搂着我说：“一切都该结束了，我赠你实体，只是因为你说你想要摸摸我，我放你自由，却不想你会成魔，我带你归来，化解你的魔性，你却自修炼成了神，我甘愿臣服，你却道我弃你而去，自甘堕落成魔，最后，我奉天命前去诛杀你，我也只是毁了你的混沌之体，究竟你要我如何？”
那么卿桂，你是否是要告诉我，你不是不爱我，只是因为身份问题呢？可是，我的心已经不跳动了啊，我的灵魂已经开始碎裂，我的新修的混沌之体正在破碎，我的思想即将放空，我的眼神捕捉不到你的身影，再也无法看见你了啊。因为我受不了再次死在你手中的痛苦……
“你是灵时，我只知道你的空灵带给我极大的震撼，你说你想摸摸我，我便给了你混沌之体，你是魔时，看到你我只有失望，你说你想活，我便请求亲自化解你的魔性，你成神时，我不过一界仙主，没有资格配高高在上的神，你却你再次入魔，我只有心痛……也许，是我们缘浅缘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