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长白王陵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5章 诡胎

悍马冲向铁轨,抢在列车拦腰撞上之前,惊险横越铁道,将金杯留在铁轨的另一侧。等列车飞驰而过时,悍马已经杳无踪迹。刀疤脸看着前方三条岔道,气得破口大骂。

悍马甩开金杯之后,便朝着医院方向开去。唐嫆他们早就从后视镜看到了女尸,他们故意打开车窗,放慢车速,等到女尸爬到车窗咬人之时,唐嫆以特种兵独有的手法,捉住女尸的脑袋,将其勒晕,并用绳索将她捆绑起来。

女尸凶悍撕咬一番之后,突然汗如雨下,脸憋得通红,异常配合地让人捆绑。她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哇哇”吐起白沫,那气味又腥又甜,就像孕妇害喜一般。唐嫆不顾危险从前座翻到后座,和三胖一起把座位平展开,让女尸躺在上面。

“这是怎么回事?”三胖吓得缩回手,刚才车内灯光昏暗,他竟然没有看到。

唐嫆扶着妹妹平躺时也摸到了她的胸部,胸部孕育生命似的鼓了起来,随着女尸每一声呕吐,乳房就颤巍巍地胀大。看这架势,马上有东西要破胸而出。

“鬼胎!”三胖缩进最后一排座位里,举着一个矿泉水瓶当武器。

“瞎嚷什么!”唐嫆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几十分贝。她盯着妹妹,身子却不听话地往靳柯那边凑了凑。

靳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一时有些发懵,幸好女尸没有伤人,靳柯只是希望那“凶器”别炸得血肉横飞,那就很不好玩儿了。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特别邪恶,然后又开始希望,希望“唐幂”能坚持到医院,好让医生检查诊断,得到救治。

女尸好像也害怕胸口炸裂,当胸部鼓得如坟头一样时,她伸出手去挖自己的喉咙,挖得特别用力,把喉膜挖得鲜血淋漓,接着深掏、绞动,一直把手臂都伸了进去。众人看得心惊肉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女尸面红耳赤,身体抽搐,约莫一分钟猛然拔出手,嘴里“哇啦啦”吐出一堆绿色黏液。这时,医院到了。

车子熄了火,靳柯与唐嫆率先下车。三胖却盯着那些黏液,眼睛发亮,他正要凑近察看,没想到女尸猛地抓了过来,把他的手臂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三胖大怒,一瓶子砸下,却滑了一跤,他鼻子贴着那些黏液,胃里翻腾不止,正要坐起来,突然发现黏液闪着紫光,有颗珠子滚到面前,晶莹剔透,好像是珍珠丸。三胖捡起一颗珠子,在袖口蹭了蹭,兴奋地猛拍大腿,痛得他龇牙咧嘴。他手里的珠子混杂着紫、黑两种颜色,在多重建筑物叠加的黑暗里发着紫色的冷光。这是一颗能发光的珠子。

三胖喜出望外,也不管腥臭,像鸡扒食一般在呕吐物里扒拉,那里竟然有十多颗白色药丸、数颗紫色的珍珠和一块古朴的玉玦。

“能吐珠子的怪物啊,千万别死了!”三胖狂吼一声,冲向医院。靳柯与唐嫆早已经将女尸从车子里架了出去,移进了医院。

三胖很快找到了在急救室门外焦急等候的靳柯与唐嫆,猴儿急地把珠子和玉玦给靳柯鉴定。

这珠子冰冷异常,在灯光下看是白色的,而在暗处却呈现紫光。靳柯让三胖找块砖头,三胖没有找到,却把古曼童带来了。靳柯拿过古曼童,狠狠砸在珠子上。只见铁制的古曼童裂开了,走廊的木椅多了一个圆窟窿,珠子从窟窿中掉了下去,竟然完好无损。三胖先是气得大叫,后是惊得瞪眼,再是狂喜地捡起珠子亲个不停,他倒忘了这珠子是从哪里得到的了。

靳柯非常震惊,一般的夜明珠都发绿光,发出紫光的非常罕见,更何况这些紫珠里面有长条状的阴影,就像游动于云海中的龙,这应该是很罕见的紫龙珠。一般的夜明珠是由萤石构成的矿物,在关闭光源后能产生磷光现象,而经过刚才的测试,这紫龙珠显然不是由易碎的萤石构成的,它的主要成分是金刚石原石。这跟慈禧太后嘴中随葬的夜明珠材质一样,坚硬无比,可使尸体不腐。据靳柯所知,满足这两种条件的紫龙珠,只出现在商代,当年商纣王为博妲己一笑而剖肚鉴子,便是用紫龙珠防止死去的孕妇腐烂,用这样的方式来保存众多孕妇生前的体貌,从而在众多实验品中以归纳之法窥探生男生女的秘诀。而那环形玉玦形质古朴,触手温润,环体上侧缺口的阴线双兽相交,轮廓清晰,简洁有力,边缘还雕琢有似是而非的饕餮纹和雷纹,应该是介于新石器时代与夏代之间的随葬物,是置于死者耳边的耳环,材质用的是上等羊脂玉,乃皇族贵胄独用。靳柯几乎可以断定玉玦也是商代之物。只是他弄不明白这些紫龙珠和玉玦怎么会在女尸肚子里。

“依我看,他们在坟里遇到千年粽子精,男队员留下来做鬼奴,女队员被抓去做新娘。老粽子有什么脑子,以为活人跟它一样,只要往嘴里硬塞些夜明珠,便能保持肉身不腐……”三胖忙着夺回宝贝往兜儿里塞,好像别人要跟他抢似的。

“紫龙珠即便是防腐珠,也是含在死人嘴里的,哪有还让它吞到肚中的道理?”靳柯注意到三胖手里还有白色圆丸,便问,“这是什么?”

三胖捏了一把,白色圆丸稀泥一般融开,散发出一股药味儿。他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正要开口,却听唐嫆失声叫道:“这是安眠药!”

唐嫆知道妹妹最近睡不好觉,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三个人一时都沉默了。即便是热情高涨的三胖,也突然意识到,吞下这么多安眠药,不用说杀人,就是杀死一头牛也足够了。而且唐幂还割过腕,这不像是有人逼着她这么做。她这么想杀死自己,难道真是怀了鬼胎?

靳柯问起发现女尸的经过,唐嫆平复了下情绪说:“昨晚跟妹妹通了电话后,我非常担心,开车刚到小区,便看到妹妹说的女尸就躺在下水道的井盖上……”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唐嫆打住话头。孙医生迈着大步走出来,他逐一看向三人,眼里闪着狂热的光。

靳教授有什么病痛一般都找这里的医生。这孙医生和靳柯虽然没见几次面,但也是老熟人。靳柯见他如此,忙问病人情况如何。

孙医生先摇头,后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问谁是病人家属。

唐嫆上前紧紧握着孙医生的手,恳求他一定要救下妹妹。

孙医生把唐嫆让进急救室,靳柯与三胖也闯了进来,孙医生也不拦阻。

孙医生拿起手术台上的一张CT照,指给唐嫆看,他有些激动,连说话都毫无头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家族有遗传病吗?我们怀疑拍错了,又拍了三张,却发现三张全部都是一样的。”

唐嫆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她看到黑乎乎的片子正中是一个蓝得发白的圆环,再仔细一看,圆环首尾相连,而它扁圆的脑袋竟然有人的五官轮廓。

“我从医20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对你妹妹进行检查,结果……”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搜索着合适的词来表达。不过,他很快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唐嫆,一字一顿地说,“你妹妹一个月前就死了!”

唐嫆嘴唇发抖,她想辩驳,但是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孙医生想装出惋惜的口吻,但实际上只是冷冰冰地做着死亡报告:“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这应该是一种新的疾病,是女性基因娠性突裂的隐兆。”

“你是说她怀孕了?”唐嫆看着挺着胸的妹妹,突然扭头满眼凶光地瞪向靳柯,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孙医生又晃了晃脑袋,似乎晃脑袋的动作能加强他话语的权威性:“我们也怀疑过,但是发现她的处女膜是完整的。”他继续解释道,“简单地说,她胸腔怀着孩子,而她就是因为孩子缺氧窒息而再次死去的!”他停顿了下,留下时间给三个人消化他刚才的话,接着语速越来越快,“这是世界医学界的重大发现,所以我们代表医院恳求唐女士同意转让尸体作为医学研究。当然,我们医院会给唐女士最丰厚的补偿。”

“住嘴,你们把我妹妹治死了,还要拿她做实验!”唐嫆突然拔出匕首,顶在孙医生脖子上。

“给我站住!”唐嫆凶恶地瞪着纷纷围上来的其他医生,拿刀把孙医生逼到墙角:“你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医生吓得瑟瑟发抖。

靳柯却不去劝说唐嫆,而是默默来到女尸旁边,他在扒女尸的衣服,接着又扒开她的裤子和内衣。

三胖在旁边急得跳脚:我靠,这都什么时候了,八牙还有闲空儿窥尸!他赶紧跑去拉靳柯,阻止他添乱,没想到一凑近,却发现自己想错了。女尸大腿和肚皮靠近腰部的地方有着深红色的斑块,呈圆形,图案像阴阳鱼,跟靳柯身上的毫无差别,只是颜色更黑、更深。

“你们都别闹了!”靳柯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严厉。靳柯看着唐嫆说:“快看下伤口,是不是也有阴阳鱼?”

身上有伤口的人也只有三胖和唐嫆。唐嫆还在犹豫,三胖却已经撸起袖子,一看吓了一跳,手臂上抓痕发黑,有淡红的阴阳鱼图案。三胖知道靳柯身上有这种东西时的痛苦,特别是每年的惊蛰时分,那皮肤像被泼了一桶硫酸,烂得能吓死鬼,光是想想,他就已经觉得汗毛立了起来,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说道:“完了,完了,没想到这种烂病缠上我了!”

唐嫆也惊愕地发现被女尸抓过的手臂出现同样的诡异图案。三胖神经那根弦一绷断,上下唇就关不住了,先是自怜自怨,后是咒天骂地,以靳柯做反面教材,把发病的惨状以及救治无效的苦痛宣泄了个底朝天,听得其他医生个个面如土色,惊惶对视。唐嫆了解三胖满嘴跑火车的禀性,对他的话虽然只是三分信,但是,脑海中突然蹦出那封邮件来,这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两封神秘的邮件说的是真的?一个月前,唐嫆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说了些“我走了”等莫名其妙的话,唐嫆以为是垃圾邮件,当时就删了。十天前,她又收到了同样的匿名邮件,附了一份报告,但里面的内容却让她惊心动魄。

现在听到三胖描述了靳柯的病况,她已经相信这世上真有这种病存在。唯一疑惑的是时间对不上,但想到发件人可能是定期发送邮件,便也解释得通了。

就在唐嫆胡思乱想之时,房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家本以为晕掉的女尸突然跳起,一口咬住离得最近的年轻护士。

那女尸的牙齿像生了根一样,扎在护士的脖子上了,众人忙活了半天,却根本扯不下来。

众人的惊叫声与女尸的吸血声对比鲜明,眼看年轻护士坚持不了几秒钟了。突然,女尸圆瞪双眼,身体僵住了,胸口裂开一道白光。

一把刀从后背直透到前胸。靳柯冷酷地拔出斩鬼刀,女尸抽搐着,嘴里冒着血沫,倒在地上。其他人仿佛还没弄明白突如其来的变故,呆愣了下,接着手忙脚乱地把昏迷的护士救了出来,然后便看到唐嫆歇斯底里地冲向靳柯。但是靳柯一句话却打消了她的愤怒:“她是杀不死的!”

“尸体必须烧掉,不能留!”

“死对她才是解脱!”靳柯的下一句话如一道闪电击中了唐嫆。妹妹割腕、吞安眠药,甚至自焚,都是计划好的。正如靳柯所说的,死,对于妹妹来说是解脱。

长期的军事训练培养了唐嫆冷静果断的品质,她很快从失去妹妹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开始冷静思考发生的一切。

她静静地待在焚化间,在妹妹焚化之前,她想让妹妹漂亮地离开。唐嫆伸手捋顺妹妹的头发,合上她的眼,慢慢让那紧握的拳头松弛,慢慢抚平那紧皱的眉头,慢慢放平那扭曲的身体。她拧干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妹妹的脸庞,擦净嘴角的血迹……

唐嫆的目光从火炉中转开,看向窗外,窗外的道路上蒙上了一层雾,街边的店铺闪烁着灯光,时隐时现,如同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凌晨的街道,行人寥寥,偶尔看到汽车飞速驰过,就像一部黑白默片中的街道场景。远处小区的铁栏子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如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塔尖那般,像长矛一样指向天空。

唐嫆抹去脸上的泪痕,久久凝视着火炉,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死去的人永远地死了,活着的人应该怎么活下去?世上唯一的妹妹都死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