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惠帝纪——性格懦弱，宽仁之主难作为

【原文】

孝惠皇帝[1]，高祖太子也，母曰吕皇后。帝年五岁，高祖初为汉王。二年，立为太子。十二年四月，高祖崩。五月丙寅，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赐民爵一级。中郎、郎中满六岁爵三级，四岁二级。外郎满六岁二级，中郎不满一岁一级。外郎不满二岁赐钱万。宦官尚食比郎中。谒者、执楯、执戟、武士、驺比外郎。太子御骖乘赐爵五大夫，舍人满五岁二级。赐给丧事者，二千石钱二万，六百石以上万，五百石、二百石以下至佐史五千。视作斥上[2]者，将军四十金，二千石二十金，六百石以上六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史二金。减田租，复十五税一。爵五大夫、吏六百石以上及宦皇帝[3]而知名者有罪当盗械者，皆颂系[4]。上造以上及内外公孙耳孙有罪当刑及当为城旦舂者[5]，皆耐为鬼薪、白粲[6]。民年七十以上若不满十岁有罪当刑者，皆完[7]之。又曰：“吏所以治民也，能尽其治则民赖之，故重其禄，所以为民也。今吏六百石以上父母妻子与同居[8]，及故吏尝佩将军都尉印将兵及佩二千石官印者，家唯给军赋，他无有所与。”

【注释】

[1]孝惠皇帝：刘盈，刘邦之子，吕后所生，公元前195—前188年在位。[2]斥上：圹上，墓穴。[3]宦皇帝：指中都官的官吏，以别于王国之官吏。[4]颂系：散禁，关押而不上刑具。颂：同“松”。[5]上造：爵名。第二级。内外公孙：国家公室及外戚之孙。耳孙：曾孙。城旦、舂：秦汉刑名，四岁刑。男筑城，女舂米。[6]鬼薪、白粲：秦汉刑名，三岁刑。取薪给宗庙为鬼薪，坐择米使正白为白粲。[7]完：完刑。不损肉体的刑罚。[8]同居：指父母妻子之外，如兄弟及其子等同居共业者。

【译文】

汉惠帝，是汉高祖的太子，母亲是吕后。在他五岁时，汉高祖开始做了汉王。高祖二年（公元前205年），他被立为太子。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四月，高祖驾崩。五月十七日，太子即皇帝位，尊母吕后为皇太后。赏赐臣民爵位一级。中郎、郎中官任职满六年的加爵位三级，满四年的加爵位二级。外郎官任职满六年的加爵位二级。中郎任职不满一年的加爵位一级，外郎任职不满二年的赏钱一万。宦官的俸禄与郎中相同。谒者、执楯、执戟、武士、驺骑等皇帝侍从人员的俸禄与外郎相同。太子御骖乘赏赐爵位为五大夫，舍人任职满五年的加爵位二级。赏赐那些为高祖办丧事的，俸禄二千石的赏钱二万，六百石以上的赏钱一万，五百石以下至佐吏赏钱五千。为高祖建造陵墓的，将军赏钱四十金，二千石赏钱二十金，六百石以上的赏钱六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吏赏钱二金。减少田租，恢复十五税一的制度。凡爵级在五大夫、六百石以上以及曾经侍奉过皇帝，皇帝也知其姓名的人，犯了罪应当披枷戴锁的，可以放宽为软禁而不投入监狱。对官职在上造以上及皇家内外公孙或曾孙等，犯罪当刑的，或应判四年徒刑的，减至三年。百姓年过七十与不满十岁的有罪当刑的，都免予肉刑。皇帝还在令中指出：“官吏的职责就是为百姓办事，能努力把事办好就会得到百姓的信赖，之所以提高他们的爵禄，就是要求他们把百姓的事情办得更好。凡是官吏的俸禄在六百石以上，与其父母妻子及兄弟仍在一起居住的，以及已不在职的曾佩将军印、都尉印领过兵的或曾佩二千石官印的，只需要缴纳军赋，其他徭役皆免除。”

【原文】

令郡诸侯王立高庙。

元年冬十二月，赵隐王如意薨。民有罪，得买爵三十级以免死罪。赐民爵，户一级。

春正月，城[1]长安。

二年冬十月，齐悼惠王来朝，献城阳郡以益鲁元公主邑[2]，尊公主为太后。

春正月癸酉，有两龙见兰陵家人[3]井中，乙亥夕而不见。陇西地震。

夏旱。郃阳侯仲薨。秋七月辛未，相国何薨。

【注释】

[1]城：筑城。[2]益：增加。邑：汤沐邑。[3]见：通“现”。家人：百姓。

【译文】

下令各郡的侯王建立高祖宗庙。

惠帝元年（公元前194年）冬十二月，赵隐王刘如意去世。规定臣民犯罪，可以出买爵三十级的钱以赎死罪。赏赐百姓爵位，每户一级。

春正月，下令修筑长安城。

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冬十月，齐悼惠王前来朝见，献上城阳郡以增加鲁元公主的汤沐邑，并尊鲁元公主为齐太后。

春正月初四日，有两条龙出现在兰陵一百姓家的井中，六日晚不知去向。陇西发生地震。

当年夏，发生旱灾。郃阳侯刘仲去世。秋七月五日，丞相萧何去世。

【原文】

三年春，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三十日罢。

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单于。

夏五月，立闽越君摇为东海王。

六月，发诸侯王、列侯徒隶[1]二万人城长安。

秋七月，都厩[2]灾。南越王赵佗称臣奉贡。

四年冬十月壬寅，立皇后张氏[3]。

春正月，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身[4]。

三月甲子，皇帝冠[5]，赦天下。省法令妨吏民者；除挟书律。长乐宫鸿台灾。宜阳雨血。

秋七月乙亥，未央宫凌室[6]灾；丙子，织室[7]灾。

五年冬十月，雷；桃李华[8]，枣实[9]。

春正月，复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五千人城长安，三十日罢。

【注释】

[1]徒隶：有罪之人。[2]都厩：皇室的马厩。[3]张氏：张敖之女。[4]孝弟力田：这里是指汉代选举的科目名。复其身：免除其服役。[5]冠：古时贵族男子二十岁成年时加冠，举行冠礼。[6]凌室：藏冰之室。[7]织室：汉代掌管皇室丝帛织造的官府。[8]华：开花。[9]实：结果实。

【译文】

惠帝三年（公元前192年）春，征发长安六百里之内的男女民工十四万六千人筑长安城，工期三十天。

将刘氏宗室之女作为公主，嫁给匈奴单于。

夏五月，封闽越君刘摇为东海王。

六月，征发各侯王、列侯治下的罪犯两万人到长安筑城。

秋七月，皇室的马厩发生火灾。南越王赵佗称臣进贡。

惠帝四年（公元前191年）冬十月，立张敖之女为皇后。

春正月，在各地选拔孝悌力田的贤者，免除其徭役负担。

三月十七日，皇帝举行冠礼，大赦天下。简化妨害吏民的法令，废除藏书有罪的秦律。长乐宫鸿台发生火灾。宜阳地区出现血雨。

秋七月二十日，未央宫凌室发生火灾；二十一日，织室发生火灾。

惠帝五年（公元前190年）冬十月，雷声隆隆，桃李开花，枣树结实。

春正月，再次征发长安六百里以内男女民工十四万五千人到长安筑城，工期三十天。

【原文】

夏，大旱。

秋八月已丑，相国参[1]薨。

九月，长安城成。赐民爵，户一级。

六年冬十月辛丑，齐王肥薨。

令民得卖爵。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2]。

夏六月，舞阳侯哙[3]薨。

起长安西市[4]，修敖仓[5]。

七年冬十月，发车骑、材官诣荥阳，太尉灌婴将。

春正月辛丑朔，日有蚀之。夏五月丁卯，日有蚀之，既[6]。

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九月辛丑，葬安陵[7]。

【注释】

[1]参：曹参。[2]算：一算合一百二十钱。[3]哙：樊哙。[4]长安西市：长安立九市，六市在道西，三市在道东。[5]敖仓：在荥阳东北敖山上的大粮仓。[6]既：尽。[7]安陵：惠帝陵，又县名。在今陕西咸阳市北。

【译文】

当年夏，发生大旱。

秋八月，丞相曹参去世。

九月，长安城全部竣工。赏赐百姓爵位，每户一级。

惠帝六年（公元前189年）冬十月，齐王刘肥去世。

下令百姓可以出钱买卖爵位。女子年龄在十五岁以上至三十岁不出嫁的，罚款六百钱。

夏六月，舞阳侯樊哙去世。

兴建长安西市，修建敖仓。

惠帝七年（公元前188年）冬十月，派车骑、材官到荥阳，由太尉灌婴率领。

春正月初一日，出现日偏食。夏五月二十九日，出现日全食。

秋八月十二日，惠帝驾崩于未央宫。九月五日，葬于安陵。

【原文】

赞曰：孝惠内修亲亲，外礼宰相，优宠齐悼、赵隐[1]，恩敬笃矣。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纳曹相国之对而心说[2]，可谓宽仁之主，遭吕太后亏损至德[3]，悲夫！

【注释】

[1]齐悼：齐悼惠王刘肥。赵隐：赵隐王刘如意。[2]说：通“悦”。[3]吕太后亏损至德：指吕后杀赵王刘如意，戮戚夫人，致使惠帝忧愤而死。

【译文】

班固评论道：汉惠帝内亲宗室，外礼宰相，对齐悼王、赵隐王都予以优宠，可谓恩敬笃厚。听到叔孙通的谏言就自感惭愧，接纳曹相国的建议就深为喜悦，可谓仁德宽厚。可惜由于母后吕太后所为而有亏圣德，可悲啊！

【简析】

汉惠帝性格懦弱，即位后，由吕后掌握大权，因对吕后毒害戚夫人及刘如意不满，纵情酒色，不理朝政，以致忧郁病死。本篇叙述了汉惠帝减民租、筑长安以及自然灾异等史事，文字虽简，但内容重要。从体例的角度来看，完全是为刘家无能的惠帝圆场，填补帝系的空白点。班固给予惠帝“宽仁之主”的评语，有过誉之嫌。但惠帝因遭吕后挟制，确也难以有所作为，这不能不说是其一生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