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恩还一恩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天,迎来了日语专业全员备战的N2级考试。同一班级的人大概率会被分到同一间阶梯教室考试。叶楚分在了创新楼的某一间大教室,杨弋和彭浩宇也都在她的后方,隔了好几张桌子远。
这天下午,不少人提前来到教室,自己安静地翻书复习,不时跟身旁熟悉的人窃窃私语,做最后一刻的备战,叶楚如是。
过了一会儿,彭浩宇轻手轻脚地从后排走到叶楚桌子旁边,弯下腰悄声地问了她一句。
“叶楚,待会考完一起去小吃街吃饭?”
“啊?”
“给我们一个报答你上次帮我们打印复习资料的机会嘛,跟杨弋也说好了,一起去。”
“嗯,好呀,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一起去吧。”
叶楚一向心思重,瞻前顾后,下意识地对这一个盛情邀约的举动多加考虑。虽然跟他们已经熟络起来了,但都是“公事公办”,要么是一大群人一起约,要么是学习上的往来交流,她还没习惯像宋式微跟周南和欧阳望一样的相处方式,直来直去、意气相投,只需说一声,就不假思索地回应。她悄悄地羡慕过。
一位大腹便便,头顶有点秃头的中年男子抱着几沓用牛皮纸袋密封起来的试卷,气概豪迈地走了进来,发出了一声低吼的命令,声音像卡了一口痰在嗓子眼里。
“同学们,把跟考试无关的所有东西收起来,全部放到讲台这边来!”
大家闹哄哄地收拾桌上的练习,把手机关机,塞进书包之后都拿到前面去。叶楚先放完书包往回走,碰上了刚好走下来的杨弋,擦肩而过的瞬间杨弋说了声加油,叶楚莞尔一笑也说了句加油。
铃声响起,大家窸窸窣窣地检查起耳机,有的自备了入耳式耳机和调频收音机,有的准备了头戴式调频耳机,也有的人稳妥,两种都带了,以防万一,比如杨弋。大家在老师的指示上调到了一个频道上,随之,耳机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大概是每个经历过听力考试的学生都感同身受地觉得恐怖。
这段音乐播完就随机播放了一段日语听力,是供考生测试耳机的。这个时候,稀稀疏疏有几个人举手示意,老师过去他们身旁低语,返回讲台把专门备用的耳机拿给他们。
叶楚这时神色慌张,不停地捯饬着她的头戴式耳机,调上调下,耳机里一直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都神色淡定,确定不是播放内容的问题,而是自己耳机调频出了故障。她仿照别人一样举起了手,老师走了过来。
杨弋也注意到了,他把入耳式耳机的一边摘下来,似乎这样,就能远距离地听清楚那边的情况。
老师听完叶楚简单地说了一下问题,便弯下腰自己捯饬着耳机,戴上去摘下来,愁眉苦脸。
杨弋从后边观望,看到老师在那里停留许久,大概猜到了原因。只见他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了下来,不停歇地把闲置一旁的头戴式耳机拿过来,调了一下频率和音量,戴上去试试,再摘下来。
每间教室可供紧急情况下的备用耳机数量是有限的,五六个耳机都分了出去,他现在手头上也没有空出来的耳机,但是他灵机一动,转过身,努力地清清嗓子,打破沉寂。
“咳咳,有没有同学有多出来的耳机可以借这位同学用一用呀?”
许多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却没有人挺身而出,没有人吱声。众人尴尬。
这时,杨弋把头戴式耳机高高举起,一声响亮的“老师,我有!”打破了当下尴尬又无助的局面。
叶楚跟着声音回头一看,心里泛起了暖意。老师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走过去,把耳机带给叶楚。
有人陷入困窘,有人伸出援助之手,有的人是无意施加好意,而有的人早已默默记下。
整场考试结束了,大家陆陆续续走出考场。叶楚、杨弋和彭浩宇相约来到小吃街。
彭浩宇说:“叶楚,这里横竖几条大街,你随便选。”
叶楚:“随你们喜欢吧。”
彭浩宇:“不行,说了报恩就是报恩,你说了算!”
叶楚无奈地笑了笑,抬起手,随意地指了一间家常菜的店,说:“就这吧。”
他们落座,点菜,等菜之际聊起了今天这场考试。
彭浩宇:“诶,你们今天时间够用吗?到最后我阅读还没看完呢,就要收卷了,最后几道选择题我都瞎选的。”
杨弋损他道:“再给你两个小时,也不见得你能选对哈!”
叶楚借着话势说:“说不定,瞎选的碰到正确答案的概率更大呢哈哈!”
彭浩宇接受道:“那倒是。只不过呀,叶楚,我可能要辜负你那份精心归纳的语法秘籍了。”
叶楚:“还是记不下来吗?哎,佛脚不灵验了。”
杨弋帮腔说:“平时不烧香,拖后脚了怪不得别人。”
彭浩宇眼看自己每句话一出,就被他们两个“围攻”,还有理有据的,实在无力反驳。他顿了顿,问:“诶,你们不觉得今天的听力简直太丧心病狂了吗?这十倍速的语速、这含糊不清的咬字,简直是日语Rap了吧。我这次肯定挂了。”
杨弋:“那你以后把歌单全部换成日语Rap,说不定下一次考试全场唯你独尊。”
叶楚噗呲一笑,蓦地看向杨弋,忽而记起一件事。
她放下碗筷,打开书包,把里面的耳机拿出来,递还给杨弋,郑重地说:“对了,今天真的谢谢你啊,我那耳机太不争气了,差点坏了大事,幸好你有多带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
杨弋接过耳机,若无其事地说:“啊哈,不是什么大事,一恩还一恩嘛。”
一恩还一恩,在叶楚听起来,倒像是在把这种互相牵绊的情愫、循环往复的纠缠、冥冥之中的关联纽带撇得一干二净。她觉得自己不该多想,老爱下意识揣摩别人简单的话意,这是个坏习惯,要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