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战败的血清素
繁星满空，每一颗星星都是人间说不出口的思念幻化成的心脏，跳动在永恒的漆黑长空中，等待有心人认领。
送走了聒噪的周南，回到只属于自己的房间，夜又恢复了无边的寂静，相思的红豆洒落了心窝的每一寸角落。
宋式微发了疯地好想听一遍他的声音，像几年前那样，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图书馆的书架后，调皮地在她耳畔边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话，还像在每天晨曦白雾中陪着她慢跑得气喘吁吁，偶尔蹦出几句讨打的话惹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嗔怒……
无助的她就跟魔怔了一样试图找寻他未曾疏远了自己的证据，结果便是，她失败了。回想这一年里的联系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最近一次也很久远了，不忍细想，仅只是为他翻译了一支宣传片，客套得像是只打过几次照面的普通同事关系。
就回忆和欲望来回翻转着打绞成一股绳结，理性和感性进行了一场长久的拉锯战，最终达成了折中，发信息。
宋式微翻阅找寻着沉到底部的那个联系人对话框，不容自己有犹豫的间隙，迅速地编辑，发送，等待命运的宣判。
“下个月晓晓和欧阳望的婚礼，你会去参加吗？”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宋式微开始后悔何必选择了这么一个笨拙的借口去主动联系他呢？而且还是选择了发信息，这就等于给了他凌迟自己的机会。
手机拿在手上沉甸甸，稍不小心，又点开了那一张合照，还没删，傻了吧，人家又何必删呢？苏瑜的存在，比这些年她对于叶楚的妒忌感还要尖锐千百倍。
可能在宋式微的认知里，叶楚跟自己属于同一挂，对于她存在的潜在“威胁”，是平缓而温和的，丝毫不带攻击性，哪怕有诸多自己无法解释的瞬间，也有一股不可名状的自信。
在宋式微眼里，她们都是血清素，那是一种灵魂感与稳定感。杨弋在与她交往的过程中获取的那种温柔愉悦并非无中生有的快乐感，那是他可以从日常消极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的闸门，使得他能够片刻地感受到爱、愉悦、舒适与充实。
对于他来讲，她仿佛一种能够抵抗悲伤的物质。
而苏瑜恰恰相反，她是能激起他的刺激感和愉悦感的多巴胺。她给予他的体验感是激烈且热情的，是“行动的荷尔蒙”，然而多巴胺水平过高的话，甚至会煽动他寻求危险的境地。
想必，安定的血清素真的始终无法战胜兴奋的多巴胺吧？
叮！
这一声手机响把思绪繁复的宋式微吓了一跳，她在大热天里打了个激灵，仿佛地狱的信使不加预告便擅自按响了人间的门铃。
因为害怕失望，宋式微抑制下满心的期待，一遍又一遍地扫读着从另一座城市发过来的不带感情的方块字。
“不知道，还没确定。”
他的语气冷硬、高傲，尽管她很清楚他本意并非如此，他确实有集训、有比赛，也跟她一样身在职场，身不由己，但她身体里有自私的一小部分却在谴责他的冷漠和疏远。
“有比赛吗？”
“有，具体时间还不知道会不会撞上。”
宋式微无奈一笑：“错过了挺可惜的。”
她没有明确点明他会错过什么，但是无论错过哪一边都挺可惜的，许晓晓和欧阳望的婚礼仅此一次，意义不言而喻，而他的比赛同样一场比一场重要，有的时候错过了就得等上又一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等得起的。
早在拿起手机发出询问之前，以她对他的了解，她赌了一把猜准他会选择比赛，之所以会多此一举，也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如果撞档期了就只能遗憾了，我本还以为能在他们的婚礼上见跟大家见一面呢，这下可能又错过了。”
“嗯嗯没事，晓晓和欧阳望都会理解的，你好好比赛，加油。”
“不过再得在过几天才公布比赛日期，到时候就一锤定音了，这几天我就多加祈祷，祈祷有奇迹降临。”
“那我就祈祷上苍显灵，让你如愿参加他们的婚礼！”玩笑归玩笑，宋式微再度回归现实，还空出一分精力安慰他，“没事啦，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吧，你努力一把，我们不就又可以在比赛新闻里看到你啦？”
“我努力让你们看一眼哈！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逛一逛？”
宋式微发了一下怔，他这是在……邀请？
“等我有空了呗。”宋式微用同样轻松的语气发完之后，又补了一句玩笑，“啊不，等你有空了呗。”
“随时恭候，现在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话已至此，宋式微只能任凭难得一回的对话结束掉了。
他不得不承认，杨弋会魔法，三言两语就把她心里那一把即将熄灭的爱慕之火点燃了。
她还有许多话找不到时机说出口，还有好多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没有分享，譬如程希晨为了她而顶撞了上司，而后也辞职去创业了，每天有可多的职场糟心事想吐槽了；譬如在上一个冬天，她陪黄钰回了一趟学校，想起了很多曾经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她想解释她并不是真的忘记了他的上一个生日，而是心心念念想补上一句祝福的；她想诉说今日粗心大意把手机落下的事情，撒娇说你这位“紧急联系人”太不称职了……
手机还掂在手里，比平日沉了十倍百倍。
宋式微心悸难受，想做点什么事情来拜托现在的困境。她举起手机，默不作声地删掉了“紧急联系人”。
想来对许多人而言，让你躺在通讯录里不删是我最后的温柔了。至于什么狗屁紧急联系人，不过是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派上用场的功能，一个在心里扎出血的名字。
然而，对手机、电脑而言，不需要的文件和功能，只要删掉了就行了，就干净了，但人心不是的，对人来说，一件事只要发生过了，影响便是永久的，任凭你删除也好，道歉也好，都很难回到从前的状态了。
宋式微阖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