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伊甸
逛完一圈后，凌攀回到原处，和抱着婴儿的机器人一齐往回走。
回到中控台附近，两个婴儿争先恐后地哭了起来。
“咿呀！咿呀！”奶声奶气。
看着机械臂僵硬地给婴儿换尿布、喂奶，凌攀忍不住说：“让我来试试吧。”
机器人便伸长机械臂，将婴儿递过来。
凌攀小心翼翼地接过柔软脆弱的小婴儿，学着电视里看过的镜头，笨拙地操作着……
两个月后。
满脸胡茬、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凌攀熟练地给两个婴儿换了尿片，喂了奶。
然后将亚当放入自制的摇篮，抱着伊娃轻轻地哼着歌。
两个小家伙越发可爱，粉雕玉琢，白白胖胖。
黑色的大眼睛仿佛最亮的黑宝石，皮肤柔软白嫩得堪比最上等的绸缎。
凌攀对伊娃做了个鬼脸，伊娃咯咯地笑了起来，纯净的笑容能洗涤尘世一切污浊。
“临时管理员。”
“恩。”凌攀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目光里只有这两个可爱的小东西，这两个小家伙真真让人疼煞、爱煞。
虽然也很磨人。
但带给他的快乐，远远多于带给他的痛苦。
“临时管理员，我不得不提醒你，根据我的客观评分，你和这两个婴儿的情感羁绊已经非常强烈了。请注意控制！”
凌攀悚然而惊。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伴两个孩子长大。
因为他在这里也会慢慢变老。
寿命有限，他更愿意将自己有限的寿命，生活在现世。
享受手机，互联网，3D电影，空调，外卖……
但是要让他现在就抛下这两个孩子离开的话，他真的舍不得。
两个月的朝夕相伴，两个月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个月的付出，已经让凌攀和这两个孩子之间形成了强烈的羁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华胥，送我出到现世！”
时空变化。
下一刻，凌攀出现在酒店房间里。
“什么这么臭？”
凌攀嗅了嗅，原来臭味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这段时间，他忙于照顾两个小婴儿，又当爹又当妈，睡眠严重不足，更没功夫打理个人卫生。
这身衣服都不知道多久没换了。
他立刻冲进浴室，浴室里还是湿的。
以现世的时间算，他不久前才洗了一个澡。
他又匆匆刮胡须，洗澡，看看时间，才过去了七八分钟。
而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两个小婴儿已经在他的目光之外，长大了许多。
想到这，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但是不行，必须得忍着。
必须切断和那两个孩子之间的羁绊。
否则，当他们在雏形神国里老去、死亡的时候，自己要如何自处？
于是凌攀坐到床上，拿出手机，玩起了“兽血进化”。
他的号自然拥有所有高级神宠，各种氪金道具满仓库。
他其实很喜欢玩这个游戏，毕竟有着另一个文明的先进游戏设计理念，有着远超市面同类游戏的画质，有各种新颖的玩法。
但是今天他玩得心不在焉。
玩了一小会，他就丢开手机，躺了下来。
黑暗中，他睁开眼睛，满脑子都是照顾那两个孩子的点点滴滴。
不知不觉睡去。
闹钟将他叫醒时，凌攀感到一阵心悸，立刻看了看时间。
距离他从“巢”里出来，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蒙蒙的微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
这一刻，他无比的想念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他再也忍受不住，“华胥，让我去‘巢’里看看。”
华胥不会违抗他的指令。
下个刹那，他出现在“巢”里。
“那两个孩子呢？”凌攀迫不及待地问。
“他们在伊甸园里。”
凌攀立刻踏上传送带。
他第一次觉得，传送带的速度慢得令人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到了伊甸园门口，他正要冲进拱门，却又迟疑着放慢了脚步。
此时……伊甸园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7年了。
两个小婴儿，已经长成7岁的小朋友了。
应该已经换牙了。
他们，肯定不记得自己了吧？
凌攀摇着头，嘴角的笑容有点苦涩。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身为父母的一部分感受——你对子女或许是无比的关心，心心念念。
但是子女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你遗忘了。
当然，“遗忘”是夸张的说法。
只是……孩子小时候，你就是他的全部，是他的天，是他的地。
而等他渐渐长大，你的重要性就越来越降低。
你的地位甚至不如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的宠物，暗恋的人送给他的一件小玩意……
凌攀揣摩着这复杂的感受，踱步走进伊甸园。
“临时管理员，你走错了，他们在这边。”
凌攀没有调整方向。
“我先随便看看。”
其实这只是借口。
他只是突然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两个小家伙。
他一直走到一条小溪边，华胥的电子合成音响起：“他们将这条小溪命名为‘伯拉河’。”
凌攀眉毛挑了挑：“伯拉？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讲的真的是古唐语么。”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他们使用的语言，按照临时管理员的决定，是一种古唐语的变种。”
“好吧，”凌攀耸耸肩，“小孩子的想法，我们弄不清楚才是正常的。”
在溪边站了一会，凌攀折返回去。
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依稀听到了孩童的嬉闹声。
不知不觉地，他放慢了脚步，似乎担心惊扰了孩童的游戏。
抬手打起一条下垂的树枝，他的目光锁定了林间草地上，正在嬉戏打闹的两个孩子。
他们都留着长长的黑色头发，没有穿衣服，追逐着，笑声像银铃一般，一串串地洒在身后。
他们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颜色，仿佛美玉一般，有着光泽。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们身上，斑斑点点。
他们嚷着凌攀听不懂的话，古唐国语的发音本就和现代普通话相差很大，而且他们说的语言还是华胥修改过的变种。
在他们身边，一个机器人紧紧跟随。当他们要做出危险的举动时，机器人就会制止。
凌攀静静地看着，心底涌起的感觉，叫做“陌生”。
他轻叹一口气。
一不小心，就失落了他们7年的时光。
这时，两个孩子追逐着，跑到了他面前。
一个孩子抬头看见了他，便静静地站着，黑色的眸子里充满好奇，张嘴说了一句什么。
凌攀早已认出了他。他是亚当。
“他问，你是谁。”华胥翻译道。
凌攀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将那许多的伤感摇碎。
羁绊，断开吧。
“告诉亚当，我是创造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