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能量
“情况怎么样?”韩伟问我。
“还像上次一样,贝斯特乖乖给我摸。”
“贝斯特?没啥异常吗?身体上?”
韩伟边吃他的凉皮,边问我。凉皮调料里的辣椒粘在他的门牙上,他索然不知,却让我有一种想吐想吐的感觉。
“你先把你牙上的辣椒处理掉,我再讲给你听。”
我不能以他的胃口来确定我的菜单,就像现在一样,不能让韩伟牙齿上的辣椒影响我的心情,他如果不清除那颗像一只苍蝇粘附在鸡蛋上一样的辣椒,我就要坚决拒绝回答他的提问。
“好了好了,我是个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像你,当年才子当年帅。”
说着,韩伟撕了一小张卫生纸,将自己门牙上那颗有碍观瞻的辣椒胡乱擦去。
“是的,这是马奶奶给黑猫起的名字,我今天刚知道,以前马奶奶一直没这样叫过她。”
“洋名字,不好听,还不如叫‘黑苞谷’呢。”
“什么‘黑苞谷’?”
“你没发现黑猫的尾巴和别的猫不一样,像个苞谷棒子吗?”
贝斯特的尾巴是比别的猫粗一点,但也不至于像韩伟说的那样像个苞谷棒。“哪有那么夸张?”
韩伟显得异常高兴,跟换了个人一样,好像一朵本来趋近枯萎的花儿,忽然被人美美洒了一捧清水,得到滋润后,禁不住就焕发出全新的光彩来。
“我听你说过,黑猫可以用尾巴支撑起整个身体,它的粗尾巴不就是这么练成的吗?”
“我是听马奶奶说的,自己真没见过。”
我和韩伟叽叽呱呱说笑的时候,孙岩走了进来。
“一个美国大鼻子,爱吃我们的凉皮子,辣子吃了一鼻子,跑到黄河洗鼻子,骆驼过来一蹄子,诶呦我的美国大鼻子。”
孙岩看到韩伟正在吃凉皮,说了一句顺口溜。
“给你们吃,汽水糖。”
我把从马奶奶家拿的汽水糖丢在课桌上,
“怎么不早拿出来?”韩伟气鼓鼓地说,挺起硬撅撅的身子。
“你不是在吃凉皮嘛。”
“好久没有吃过汽水糖了!”孙岩一把拿了三颗,丢一颗进自己的嘴巴,“太好吃了,好像有冰在我的骨头里边。”
韩伟三口两口扒拉完剩下的一点凉皮,迫不及待地剥去一颗汽水糖的糖纸,将汽水糖与他口腔内剩余的凉皮残渣和油泼辣椒一并混合在一起。
“你那是啥味啊?又辣又甜,还有酸醋味。”
“这叫混搭,吃过怪味豆没有?就是这个味。”
汽水糖的诱惑已经将韩伟想了解的黑猫裹得严严实实,让他忘记了黑猫是不是传导异能给我的事情。
整个下午,我的身体都没有明显的变化,上课的时候,我刻意向窗外望去,想看一看天空中是否有黑猫云,即便不停留,掠过去一下也好,但黑猫云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回到家,做完作业,吃完晚饭,我躺在自己的床上。
台灯还开着。
这个台灯是妈妈在我考上二中后特意给我买的,翠绿的玻璃灯罩,黄铜的灯柱和灯座,笔直悬垂的拉线开关,就像泥瓦匠常用的吊线锤。
我伸出一只手,捏着拉线开关的小塑料疙瘩,将台灯拉灭,又拉开,墙壁上的影子忽隐忽现,杯子、书,还有我的另一只手。
窗户开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忽然就蹿进来,呼噜噜响。是不是贝斯特今天没有将异能传给我啊?今天我摸她的时候,手心除了她的体温没有感觉到那天的温热,是不是证明传导是失败的呢?
我向墙上望,杯子、书依然还是杯子、书。
我坐起来,穿着背心短裤,站在地板上,望向窗外,夜色浓黑,耳边的风越吹越大,时间一长,感觉半边脸都吹疼了,奇怪的是风吹过,我耳边回旋着一片盲音,除了一片虚荡荡的空茫,我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一股不一样的感觉从脚后跟上生出来,化作风,穿透全身,然后顺着头发梢儿往上飘。有一种力量,从这种瓢里逸散出来,汇少成多,积沙成丘,形成了一股幽暗的力。这股力,刚开始轻轻的、柔柔的、淡淡的,只是从身体里经过,不带任何目的性,这股力或许是风,或许是地板上的凉气,或许真的是黑猫给我的“超能”。
我的头很疼,太阳穴两侧鼓胀,似乎里面有大量气流在回旋,冲撞,想要突破,轰然而出。
“风”变成热气,在我身体里周旋转圜。然后凝聚成一团火焰,停留在我的心脏部位。这团火焰熊熊燃烧,仿佛即将达到爆点,即将“嗵”得一声释放开来。
这团火焰是否能随着我的意念而动,我不知道。我想试试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试。
我从窗口探出头去,从天空望向地面,感觉这世界瘦了,巷子里小卖部的门脸变瘦了,背阴处湿滑青苔和杨树枝变瘦了,带着铜锈味道的路灯变瘦了,连那广东会馆外的红墙,也都是窄窄瘦瘦的。
我的身体从来没有这样舒服和炽热过。
我从小就身体不好,就因为身体弱,妈妈舍不得给我断奶,一直吃到三岁,这成了姐姐拿捏我的一个笑柄,动不动就拿这事开涮,说是要不是妈妈在我上托儿所之前就毅然决然给我断奶,保不准到现在还吃着呢。
听母亲讲,我到一岁了还无法自己坐直,要靠着墙或者是摞起来的被子才能勉强坐稳,到了一岁半还站不稳,爸爸扶着我好不容易站好,一松手,又倒了下去。到两岁半了,人家同龄的孩子都去跑着步打醋了,我还在一歪一扭地学走路。
饭量小,自然运动量就小,小学的时候参加五十米比赛,我冲过终点时还被人家拉起的细绳拦住摔倒。
姐姐小时候有个感冒咳嗽,随便吃点药就见好,我却不一样,非要打针住院,才能治愈,把爸爸妈妈折腾的够呛。
胸膛里的火焰凝固成一颗颗炮弹,在我身体里飞了起来,一声声划破夜空,仿佛厉鬼的狞笑。无数喊杀声、哭泣声、惊叫声,连带无数莫名声响,在身体里掩杀而过,吞噬了一切敢于在身体里作祟的鬼东西。我这个病秧子是不是从此以后就会咸鱼翻身?
从来没有过这种饥饿感,想吃东西,这种饥饿感就像能吞进去一头大象。
我穿好衣服,打开卧室门。
妈妈还在看电视,电视里正在在演一部家庭伦理片,很熟悉的套路,一对清纯漂亮的青年男女在热恋,卿卿我我恩恩怨怨哭哭笑笑,琐碎而冗长,尤其两个人抱在一起啃嘴的时候,背景音乐夸张而煽情,灌满了耳道。
“妈,我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