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球只是试验品？
实验室里几乎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丰翰淼如此激动的模样。
但现在，众人却是谁也没去在意这个。丰翰淼刚才的话就如同宁静的池塘里抛进了巨石一般，顿时在实验室里激起千层浪花。
“天呐！这才一百多年，夸父号就到了？！”
“这简直是奇迹！”
“是啊，当年去南门二的探测器都花了两百多年，夸父号的旅程可是远了一倍多！”
“夸父号太幸运了，我们太幸运了！”
……
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打了鸡血一般凑到丰翰淼身旁。
这可是夸父号！
对实验中心的所有人来说，它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人类首次对距离太阳系最近行星系的探索，更为关键的是它上面所携带的各种仪器设备。抵达波江座ε星后，夸父号的首要任务就是用这些设备在距离地球十光年的地方，把在地球上曾经做过的一些重要实验再重新做一遍。
整个银河纪元时代，人类真正具有革命性的科研成果其实只有两个半，分别是三百年前的可控核聚变技术和一百多年前的意识剥离和植入技术，剩下半个则是AI智能。然而，这些应用科学领域的科研成果，它们的理论基础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被完善了的。
换而言之，人类社会如今的科技发展完全是建立在数百年前就发现的基础物理定律上，在基础物理学知识储备接近耗尽，而基础物理学迟迟没有新的进展的情况下，人类事实上已经陷入了发展障碍。
这也是物理学精英们对夸父号寄予厚望的原因——在地球上适用的物理定律并不一定适用于宇宙其他地方，人们无法肯定目前为止人类基础物理学中所有定律都是最根本的定律。夸父号将要进行的实验中，任何一个的最终结论和地球上出现了偏差，都将对现今物理学界有着颠覆性的影响。
在宇宙中不具有普适性的定律毫无疑问不会是最根本的定律，人们寄希望于从不同的实验结果中得到启发，纠正以往物理基础理论中的错误，从而使数百年来已经几乎缓慢到接近停滞的基础物理学发展重新焕发活力也说不定！
另一边，陈娅深深地看了李熵一眼，眼神中满是复杂。
“走吧，去看看。”李熵朝陈娅笑笑。
夸父号传来的信息还没到全面公开的时候，实验中心里也只有丰翰淼拥有这个权限。
两人刚走近，丰翰淼已经通过了身份验证，把夸父号传来的画面同步到了实验室中央的光幕上。
三个月前，夸父号就抵达了这座恒星系，之后便开始环绕波江座ε星b运行，利用这颗质量比木星还要大不少的行星巨大的引力在做持续减速，和地球恢复通讯则是在夸父号今天成功登陆波江座ε星b之后。
得益于百年前人类的量子通讯技术便已经长足发展，人类第一次以直播形式看到了这颗十光年外的系外行星。
荒凉、广袤无垠的橘红色背景里，夸父号放出的几辆正往四面远去的全地形车尤为显眼。
“好……好啊……”丰翰淼怔怔地看着直播画面，倏忽间热泪盈眶。
夸父号起航的那年，他已经是个白发苍苍，一百多岁的老头。在当时，人类的极限寿命只有不到两百年，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需要跨越几代人的使命。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次看到它，更没想到夸父号仅仅只用了一百多年就抵达了目的地，不得不说，夸父号是幸运的，他们那一代等到人类实现长生不老的人是幸运的。
实验中心的博士们有不少都是亲眼见证过那个时刻的，此刻众人也无不唏嘘感慨。
李熵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毕竟夸父号的画面他已经看过数百次了。
很快，随着驶往四面的全地形探测车渐渐远去，直播视角也由夸父号转成了探测车。这颗行星的引力比地球上要强得多，探测车宽大的车轮后，橘红色的地面上印着两条深深的车轮印。
李熵看了一会，突然神情一滞，低头沉思了片刻，接着慢慢退出了人群。
众人正专注着十光年之外的画面，并没有人留意到李熵的异常，只有一个人例外。十光年外的一切再新奇，在陈娅心中现在也远不及李熵的神秘。
刚才那一瞬间，她注意到了李熵脸上那复杂的神情，震惊？失望？还是……落寞？陈娅不清楚，但她知道，这是她认识李熵三个多月来，第一次看到李熵脸上露出淡定之外的神色。
没有多想，陈娅悄悄地跟了上去。
出乎陈娅意料，李熵并没有去哪里，而是坐在楼下的大树旁，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上匆匆忙忙的几只蚂蚁，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一个人出来在这坐？”陈娅在李熵身旁坐下。
李熵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认真的看着地面上那几只蚂蚁。
过了许久。
“知道羲和吗？”李熵突然问道。
“……羲和？”陈娅愣了一下，不知道李熵突兀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上古时代的太阳女神？”她对历史文化还是比较熟悉的。
“后来在历代文人们的演绎下，她成了这片土地上掌控时间的时间神。”李熵点点头，长叹一声“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你说，在我们的头顶上是不是其实也存在着掌控一切的神，他们会不会也用着像我们看蚂蚁一样的眼神在俯瞰众生？”
“你……你怎么了？”陈娅吓了一跳，在她印象中，李熵一直是一个绝对的科学论者，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是不是……发生什么了？”陈娅关切的问道。
李熵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天空中那颗波江座恒星的方向，目光深邃：“在那里发生的一切，我已经看过297次了……这一次，我有了新发现……那是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的地方……四辆探测车的行驶过的路迹，甚至车辙……都和我上一个轮回里看到的完全一样！”
“……可能我经历过的上千个轮回里，不仅地球是一模一样，连十光年之外……不，可能连整个宇宙都分毫不差！”李熵转头看向陈娅“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在可能存在的无数个各种可能的平行宇宙中，我竟然能够上千次准确无误地穿越到了其中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宇宙！连量子组成都可能一模一样的宇宙！”
“哈哈……以前我一直在逃避……拼命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可能只是宇宙中某个我们未知的自然力量……这次终于要面对现实了……”李熵自嘲的笑道。
其实在他开始思考那个把他困在一年的神秘力量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论证这个想法，加上他也一直在回避罢了……
他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悲凉：“我们头顶可能真的存在着‘神’……可能连平行宇宙都根本不存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把时间调转到了一年前……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
“我在他的眼中就像这只蚂蚁一般。”
李熵拿起一片树叶，放到一只正在向前赶路的蚂蚁前面，等蚂蚁爬到树叶上后，李熵把树叶放到了这只蚂蚁几分钟前爬过的路径上，蚂蚁在树叶上四处乱爬，终于再次找到了熟悉的气味，等它爬下树叶沿着气味到了之前的地方后，李熵的树叶再次挡在了它的面前……
“蚂蚁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只感觉到它又回到了几分钟前经过的地方……我跟这只蚂蚁又有什么区别？可能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在那个神的眼里不过是低等生物的徒劳无功罢了！”李熵自嘲道。
陈娅有些口干舌燥，李熵口中的“神”当然不一定说的就是地球神话传说中那些神……如果一个文明能够做到这些，他们对人类来说，同样是神！
“他们”如果真的存在，也许……不只是李熵……整个地球都只是这个神级文明的试验品？……人类至今都没能发现任何地外生物是不是因为其实人类本身就身处在一个孤立的巨大培养皿中？
陈娅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