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ng a caregiver who is a stable and reliable resource for learning is more valuable than being a caregiver who explicitly teaches.
成为一位稳定且可以提供可靠学习资源的照顾者要比成为一位直接教导式的照顾者更有价值。
如果照看孩子不是像教养理论中所说的是一项工作,而是一种爱,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呢?除了“我们爱孩子”这句陈词滥调,我们还能把它说得更具体一些吗?在这一章,我会论证人类对子女的爱是非常特殊的,它在令人惊讶的人类进化史中诞生,也进一步塑造了生活中其他爱的形态。
大约20年前,我写下了第一本书。在某一章的开头,我描绘了怀孕生子给我带来的如潮水般势不可当的经历:9个月的生理变化,与另一个生命共用身体的奇妙感受,以及生产时席卷一切如跑马拉松般的努力。我能感受到婴儿在产道中移动,这感受怪异又真实;我能感到大脑中涌动的狂喜,以及它释放出的种种化学物质。最终,我怀抱着温暖的小生命,他紧贴着我的身体。似乎,这种种唯有母亲才能体验的生理、情感与化学变化,塑造了舐犊之情。
然而,20年后,我又经历了另一段全然不同、在某些方面又更加特别的体验。2012年10月8日,当我第一次抱起刚刚出生的孙子奥吉时,我与前一天的我没有什么不一样。这一次,没有荷尔蒙的改变,没有胎动,没有身心巨变。但是,不久之后,熟悉的情感再次扑面而来。这是同一种爱,同样强烈,同样来得毫无防备。我感到自己可以为这个孩子付出生命。
我甚至可以说出自己体会到这种情感的准确时刻。奥吉两周大时的一个下午,我费尽心力地哄他入睡。拥抱、轻抚、摇晃……一系列尝试过后,他终于在我肩上趴着睡着了,梦里还在轻轻地抽泣。这一瞬间,我喉头发紧,感到这个无助的小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重要。我当然有无数抽象的理由支持我去爱这第一个孙子,但在成功哄他入睡的那一刻,这些理由都凝聚成了实实在在的爱,强大又直接。无须经历怀孕和生产,这种爱就可以产生。母亲之爱和祖母之爱的区别,就像青春期时的爱情和成年后的爱情一样。15岁时,先有欲望,后有爱情;55岁时,则是爱情带来了欲望。当我是个母亲时,是先体会到对孩子的感情,再抚养我的宝贝;当我成为祖母时,是责任和承诺催生了情感。
那么,母亲的身份和照顾孩子的冲动真的有联系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正如我们即将看到的,催生母爱的生理因素往往被进化所用,让其他人也能对孩子产生同样的舐犊之情。人类的经验和文化也与进化一起,影响了这些生理因素。对人类而言,母爱只是孩子接受的诸多关爱之中的一种。这些关爱的深度和广度令人惊叹,唯有人类才会这样。从我写下当母亲的感受至今,许多进化人类学家都强调了这一点,如萨拉·赫尔迪(Sarah Hrdy)和克里斯滕·霍克斯(Kristen Hawkes)1。
人类关爱孩子的“三面手”把我们与灵长类近亲们区分开来。第一种是配偶关系2。恋人在深爱对方的同时,也深爱着他们共同的孩子,父母皆是如此。第二种是祖母3这一角色。绝经期后,人类女性往往还有数十年寿命,这让她们可以照顾孙辈。这一现象在灵长类动物中绝无仅有。第三种被称为“异亲”4。我们在照看自己的孩子之外,还会帮忙照顾别人的孩子。
所有这些特殊的关爱都跟人类幼儿超长的发育期和繁多的成长需求紧密相连。说不定,“三面手”正是对这些需求的部分回应。又或许,是发达的关爱网络纵容人类可以延长发育期。而最有可能的是两者互相促进,共同进化。每增加一点关爱,人类的大脑就可以多发育一点,这又让长成后的人类拥有了更多的智力资源,为下一代提供更深、更广的关爱。
对人类来讲,关爱的范围因此而显著地扩大了。对孩子的关爱也变成了人类互相关怀的一部分。正是相互合作照顾孩子的需求,让共同照顾孩子的人们联结在一起,彼此关心和爱护。这种集体投入有个不太浪漫的名字:“合作养育”。利他主义与合作可能都是由此而来。
如上所述,也许是进化之手赋予了我们重视孩子的本能,让我们把帮助孩子成长设立为目标。但同样需要记住的是,人类拥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即调整社会约定。或许是进化给了人类育儿的原动力,但我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让这一目标以全新的方式得以实现。
人类历史上出现过很多种育儿方法,远远超过“三面手”的范畴,保姆和幼儿园都是很好的例子。我曾在立法机构为更好的儿童保育措施游说,也在校内极力争取过“家务假期”的制度。这些过程都少有温暖和快乐,愤慨和挫败感烩成一锅浓汤,与摇晃婴儿入睡时的感受截然不同。但是,无论我在做哪件事,都是缘于爱孩子的深刻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