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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拔骨二

梦浮生终是入了骨祠。

梦浮生离开对决场后先去了一趟苏巷房,换了一身七彩的布衣、七彩的妖纱,显得她比废妖院的时候还要天真烂漫些。

入祠前,管理骨祠的梦姑如告知每一个妖一般,告知她:“骨祠决定的是你的最高层级,它若是觉得你只能拔第一骨,你便只能拔第一骨,若是强行拔除第二骨,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无妖能够例外。你只要将自己的手放上骨祠中的那根上古妖骨,等待结果便可。”

她点点头,跟随梦姑跨过一道门槛,然后见到了堂上的上古妖骨。

梦浮生伸手覆上古妖骨,安静等待。

可当梦姑看到上古妖骨上显示出的“叁”,亦觉惊奇,喃喃:“看来妖界,又要变天了。”

说着梦姑出手,脱掉梦浮生的左鞋,只用一股淡淡的妖力,便拔除了她的趾骨,梦浮生并未觉得疼痛。

然后,梦姑的双手缓缓覆上梦浮生的双肘,一用力,又拔除了她的左侧力骨。

力骨的拔除已经很是疼痛,她暗自咬牙,依旧抵不住额间的细汗。

然而,梦姑并未停手,她的手缓缓移至梦浮生的颈肩,撩下她的左侧衣衫,冰冷的手抚上情骨,像是在欣赏什么。

又毫无迟疑地下手,抠入皮内,一个辗转拔出了情骨。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裹挟着无比的绝望让梦浮生失了血色,她抑制不住地咆哮出声:“啊——”

伴随着情骨的拔除,梦浮生的妖身散发出史无前例的光芒,直冲向云霄。

而此间,还在虐打梦罗生的梦逾和边上迤迤然看戏的梦器,也看到了骨祠的异样。

他们随手丢下梦罗生,赶往骨祠。

可他们到的时候,梦族九干的九大长老早就到了,他们都有些急切,急切得想知道拔情骨者是否是他们一干的妖,是否能为他们所用。

梦浮生是在整个梦族大老的目光中,被梦姑搀扶出的骨祠,彼时的她,身着七彩妖纱,斑斓若蝶,怯怯地冲九大长老中的第二忘干长老梦革叫了一声:“阿爷。”

这一声,叫进了梦革的心,亦叫进了整个梦族的心。

她是第二忘干的人,却看她此番言论行为,细心遵循引导,定是能为梦族所用。

而梦革亟亟上前,自梦姑手里接过梦浮生搀扶,嘘寒问暖:“乖孩子,你现在感觉妖力如何?”

“就是感觉浑身有点热,我也没修炼过,也不大清楚。”

此话堵住了所有来问询的,或善或恶。

落干长老出声问梦革:“她是?”

显然,至此之后,她就要代替她的兄长,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或张扬或内敛。

梦革爽快的笑飘荡在空中:“也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我忘干百年前的梦就云,这便是他的独女——梦浮。”

你看,双字为卑,单字为尊,就因为她拔了情骨,此后,她便是忘干的尊妖,不再为卑,重入族谱。

梦浮生彼时并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懵懂地发现,那些还对她拔情骨持反对态度的长老瞬间转变了神色,再无半分质疑。

而她的兄长,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能为梦族入待皇庭的人选,他甚至失去了名义上的父亲,只成为忘干一个普普通通的妖。

她只觉得幸好,幸好她在梦族没了兄长,那么她也就没了软肋,除了梦革,再无人能左右她。

而那些废妖院的幼妖以及阿月,想来是逃不出梦革的手了,毕竟他们知道她还有个兄长。当初那些大势力不屑了解,却成为废妖院的生存之粮。

一老一小很快脱离了包围圈,也分不清是谁搀扶着谁,两人搀扶着向忘干而去。

“阿爷,我还是住听遮院吧,就不必搬了。他……他和我一起住吧。”梦浮生再不敢唤出兄长的名讳,此时,他们在外人面前不能再有任何关系。

“好!”梦革此番可是在整个族中长了脸的,这等小事倒也不甚在意,更何况,只有梦浮生还在乎她的兄长梦罗生,她才能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另外,废妖院……”

“我知道,独女一话一经说出,他们就不能再活了。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受了你的庇护,才能够在那个破落院里活得那么久。”

“我的两个侍女丫鬟……”

梦革打断了她:“我知道,那个叫阿月的已经投靠了遥干,我不会留她。那个小芽倒是忠心,不过实力太差,你留在身边将就用着吧。”

梦浮生心下大撼:“原来他都知道,然而,只要她不答应入骨祠,拔情骨,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废妖院的废妖,可有可无……”

入了听遮院,又有妖为梦浮生收拾出来一间房,房上的匾还是空着的,显然在等她题字。

“便叫夕苏房吧,空中夕阳何时归,沉睡苏醒两难说。”

有下妖得了令,卸了匾要拿去题字。

“为什么?”质问的声音自梦浮生的身后响起,梦罗生拖着疲惫又沉重的步伐,来到梦浮生身后。

梦浮生叹了口气,回身望着梦罗生的眼睛,直直望进去,像是要看出他的情绪:“因为你再也护不住我了。”

“当年,你提出不让我入骨祠,我应了。因为你精才绝艳,榜上有名,你护得住我。我不在乎什么废妖的名声,亦不在乎什么人前风光,我只想要自由,想要活着。可如今呢?你护不住了,你连我俩的这条命都护不住了。我从来没有听从过你的决定,我只听从自己。”

梦罗生不可置信地脚下酸软,向后退了两步,定了定神:“我确实只比你早出生那么一会儿,也不该这么自作主张来管教你,倒是我僭越了……”

梦罗生说着便失望地离开,他回房后便大病了一场,连床榻都下不去了。以至于此后很多年,两人几乎失了交集。

梦浮生百无聊赖地坐在草地上,看着草地里的蚂蚁一只只自松软的泥土中爬出,爬出一只她便碾死一只,直到这块泥土里再没有蚂蚁出来。她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等来了梦革。

梦革手里拎着一本几乎崭新的书籍,连书名都没有。他看见梦浮生坐在草地里,面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可他依旧耐着性子开口:“阿浮,快来,我给你找了本好书,明日的擢待皇选排名你可就靠它了!”

是的,为了梦浮生一人,千万年沿袭的擢待皇选排名推迟了一天,因为梦浮生没有学习过妖咒,根本无法施咒。

梦浮生没有回答,只淡然接过梦革手里的书后,复又坐下:“我知道你的不悦,此次出骨祠,我不该表现的如此明亮,若是日后……很多幽闭之事不会好办。可我三百岁才入的祠堂,剃的又是情骨,我们忘干总不会想和其余八干为敌吧?”

“你的意思是此时不宜张扬?你该知道,我们忘干从不怕事。”

“可此般兵不血刃的让我留在梦族、留在忘干,不也是最好的一步选择吗?日后的事,自有日后的我们去料理,我也不怕事,但我总想给他们一些机会……”

说着梦浮生指着那些刚出洞的蚂蚁:“你看,此时的我是不是像极了那些刚出来的蚂蚁,一旦出洞,就任人碾压。”

“可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妖敬我一尺,我尊他一丈。若真有妖犯到我的头上,我便是舍了这一身剐,亦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