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两不相欠

说起来，从前她漫长的生命里，除了一群白胡子老神仙对着她神叨叨的念经以外，也没别的什么记忆了。

可自从来了魔界之后，那小日子过的当真是滋润，好吃好喝好住的供着，灵丹妙药给她供着，时不时扯着非夜白唠唠嗑，最后还混了个王后的头衔。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仔细想来，除去初见之时想过要逃回仙界之外，竟不知何时已然断了这个念头，理所当然的在魔界住了下来。

她原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很久，很久，可现在看来，这一面竟要成为诀别。

先前在那座挂满画像的宫殿中，焚心的怒火和彻骨的冰凉，让她明了了一番心意。

或许在更早之前，她便明白了。

但是她不愿意接受事实。

她以为，自己身为灵植，便是无欲无求，无爱无恨。

可她却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念想。

她有了情，有了欲，同常人一般，生出了一丝丝的贪心。

她不愿意自己的肉身成为他人的容器，尤其这个人是非夜白心心念念多年的人。

可这个人偏偏是白帝。

她与白帝相识数万年，若不是自己是一朵莲花，他俩关系好的要同吃同住都不在话下。

别人拿她当灵植，白帝却当她是朋友。

白帝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她的神坛上，给她整夜整夜的弹琴听。

又或是她偷偷拿来她最喜欢的蜜饯，藏在乾坤囊里塞给她。

她喜欢看话本子，白帝也依着她，专门去人界搜罗了最新的话本子给她。有一回被念经的老神仙搜到了书，劈头盖脸的揪着她说了整整一个时辰，后来白帝晓得了连夜赶来，在神坛上布下结界，给她放了一整夜的烟花。

世人皆说神仙快活，可她现在并不快活。

“非夜白，我知道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

“我看到了白帝的画像，一万三千六百张，一万三千六百年，一年一张。”

“我看到画像的时候，很伤心。”

“我活了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这么伤心，但是你放心，我没有哭。”

“我和白帝关系很好，即便你将一切都坦白，即便我听到的是我不想听到的，我依然不会怪你们。”

“所以，我想等你醒来了，能说话了，亲自解释给我听。”

她抬起手，指节微曲，微颤着伸向非夜白的方向，却被漆黑的结界猛的弹开，一缕黑烟消散在狂风之中，指尖留下焦黑的灼痕。

“非夜白，这些年你对我很好，如今我替你挡下天劫，我与你，便两不相欠了。”

她一使劲咬破了舌尖，随着一道亮眼夺目的金光划过，一朵数十丈高的莲花拔地而起，冲破层层黑云。

硕大的淡金花瓣如巨浪般层层舒展开，扑鼻的馨香潮水般迅速扩散至百里之外，仙气四溢，光华灼灼。

她用叶片卷起双目紧闭的非夜白，将他纳入九层重瓣之中，一层层的仔细包裹好，这才将所有花瓣敛起，收成一朵花苞状，静静等候着最后一道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