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德秀(一篇)
弘毅堂记注230
本文选自《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二十五。作者真德秀,号西山,南宋理宗朝宰相,著名理学家。此文为真德秀为弘毅堂所作记,作者在文中将弘毅作为士之最可贵品格,以为颜回、曾参所以得夫子真传,其境界升华,明显有别于其他儒者,成为“复圣”、“宗圣”,在儒家发展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即在于此。
果山游侯景仁名堂曰弘毅,而属予记之。始予于侯闻其德性之美、问学之力,心诚乡之,而欲记其未能也。既又闻其立朝之盛节,劲挺注231贯金石,皦厉注232逾冰霜,则竦然曰:“是真有志于弘且毅矣,可无记乎?”
维人之生,具天地之性而为天地之心,仁如尧舜皆可能也,道如周孔皆可至也,顾安有限量哉?自其执德之不弘,则志小而弗至于大,曰,吾非乌获注233,不能以举百钧也。用心之不刚,则力近而弗力于远。曰,吾非骥注234,不可以致千里也。噫!之人也不几于自弃乎?是故圣门之学,必以弘毅为主。颜子在陋巷,退然一臞生尔,其问仁也,得克己复礼之传,闻视听言动之目,则奋然请事而弗辞。仰钻瞻忽,未领其要,虽既竭吾才,曾不少懈,其立心之大、进道之勇为何如耶?继颜者曾,若出一揆,故其言曰:“士不可以不弘毅!”其见诸力行,则躬三省于前,不苟怠也;悟一贯于后,不苟止也;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虽曰属其友,实以之自任也。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虽泛语君子,实以之自许也。迨夫手足既启之余,知战兢之可免矣。一闻隅坐执烛者之言,即不安于大夫之箦,必欲得正而后已。在人有一毫可取之善,虽童子不敢忽也。在己有一毫未至于圣人,虽垂没弗肯已也。吁!此其所以能任重而致远欤?此其所以独传洙泗之道欤?
后之记礼者袭其辞,而异其指曰,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胜也,行者莫能致也。呜呼!为仁由己,欲之斯至,未见用力有不足者,以此质彼,殆非夫子之言乎?士之为士,苟能深味颜曾气象以广大强果,自期毋安于小成,毋画注235于中道,俛焉孳孳,弗毙弗止,则重可胜也,远可至也。景仁之于斯道,益信乎其有志矣。虽然,为山戒一篑之亏,九十居百里之半,景仁其尚敬之而尚楙之,笃信践行必期底于颜曾之域,则吾将举手而贺曰:“圣门有人,天下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