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局外人
我一个人在这里,他和朋友、同事们在野外看星星,薇想象着。
好像是阿米尔的声音:“明天,我们5点就要起来吗?”
“是。”
“你们忙吧,早点休息。”
上午,为了看《蝴蝶夫人》,阿迪勒准时来到了剧院,第6排9座的位置,会在这里遇到桑山香织,倒真是意外,她坐在四排6座的位置。
从自己进来的时候,桑山香织就一直端坐在那里,她的眼睛那样明亮,却好像时刻往外渗出寒气,幽光潋滟,让人不敢直视。
高中生居然翘课来看演出,她看上去非常冷酷,倒也不像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的样子。
尽管女主角长相不像普契尼描写的那样,也不像男主角唱的那样,是一个娇小,既年轻又美丽,好像一只蝴蝶的日本姑娘,但本土剧院男女主角的演技和歌喉都非常出色,对角色刻画得十分深入,情绪拿捏也非常精准到位,直到谢幕,阿迪勒都好像在做梦一样。
在大家都站起来鼓掌的时候,桑山香织也站了起来,她并没有鼓掌,而是侧身离开了观众席。
阿迪勒一路追着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下雨了,赶忙从背包里取出雨伞,看来得打车去学校了。
桑山香织靠在门口的大理石柱上,正望着天空发呆,人群渐渐散去,阿迪勒一直没有勇气走过去说一句:“嗨,要一起吗?”
半个小时后,雨小很多了。
香织计算着,如果不堵车的话,应该不会迟到,脚下一滑,差点栽下台阶,真是丢脸,手臂突然有了支撑的力量,在差点坐在台阶上的时候,有人拉了自己一把。
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蓝色厚重毛衣的长脸少年正撑着伞,他问:“还好吧?”
还好吧?这人真是!
两人到路边等出租车,阿迪勒问:“你要去哪里?”
桑山香织非常警戒地离开伞下,远离阿迪勒,一个人淋雨。
我说错什么了吗?
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桑山香织快速上车,回头看了那少年一脸,他很尴尬,还站在路边等车。
司机将一切看在眼里,问:“你们认识吗?”
“不,不认识。”
她以为我是跟踪狂吗?还是认为我在讨好她?但真的只是偶然遇到啊!
阿迪勒回味着歌剧的画面,桑山香织很美,但好像一个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大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薇,为什么想要画这样的人。
乔乔桑那信赖他人的纯真心灵宛如青叶的瀑布,清新怡人。
她,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16岁的少女,对人的信赖之心早已破裂。
出门的时候,和妈妈大吵了一架。
昨天逃课的事,老师给她打了电话,她昨天晚上就想说那些话了吧。
“是去约会了吗?”她说。
“去看歌剧”四个字到了嘴边,咽了下去。
这种怀疑,真是可笑。
她听不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你的爱情我说什么了吗?”
“我是你的监护人,你旷课老师打电话问我,作为你的母亲,我连问询你的权利也没有吗?”
“你的监护责任只有两年了。”
“妈妈不是责备你,我也很希望你能多交朋友,香织,你,算了,以后别再这样了。”
“我去上学了。”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那你呢?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女儿,你也不是我想象中的妈妈,这并没有什么不公平,你也知道,我来这里生活是为了什么。”
出门之前,她已经情绪崩溃,哭泣不止。
远处,雪色斑驳,唯有两旁堆满积雪的车道干爽,像一条黑线向远方延伸,飘雪了,东京也下雪了吗?
如果奶奶还在,那自己就不会来这里,她会在下雪天,送自己出门的时候,替自己戴上围巾和帽子,亲自己一下,一直送自己到楼下。
一路上,鼻子都酸酸得,中午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继父打来了电话,要和自己吃午饭,很明显,是有人告了状,他当说客来了。
“我们今天吃火锅怎么样,香织?”继父边开车边问。
“没有别人一起吗?”
“你问的是你妈妈吗,她忙着开会呢,哈哈,别担心,我不是说客。”继父大笑说道。
继父是本地人,已过五旬,个子很高,有点胖,注重仪表,任何时候都一副商务人士打扮,虽说石油公司已移交给儿子打理,他仍然天天去公司,非常忙碌。
听说妻子因病去世多年,一子两女现均已成家。
儿子阿图姆,妻子是音乐学院老师,在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天和继父、母亲的生日,还有节假日都会见面。
大女儿达丽娅在英国留学期间结婚,已经移民,她的家人,目前为止,就去年圣诞节见过一面。
小女儿拉丽莎是自己接触最多的,她和母亲的私交很好,经常来家里,曾是本土芭蕾舞大剧院首席,现转行从事媒体工作,也办芭蕾舞学校,不过,最近她不来了,因为刚结婚的缘故。
总得来说,这是非常开放友爱的一家人,他们尊重母亲,更待自己如至亲,自己的生日,他们的礼物比母亲的礼物还先到。
他们对自己越好,桑山香织越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甚至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一个声音经常对自己说,逃离这里,回东京去吧!
是你的母亲想要融入他们的大家庭,所以连带你一起,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们对你的好,看似热情真挚,不过是敷衍客气的表象罢了。
这家寿喜烧日式火锅店位于商场一楼,继父选了临近靠窗的位置。
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原因,桑山香织觉得奶油乌冬非常美味。
“在吃饭。”继父接了电话说。
不用说,这肯定是母亲打来的,继父为了不在自己面前暴露他就是来当说客的,忘记加“我们”两个字。
“叔叔,您好,您来这里吃饭吗?”有人问。
“啊,是的,你一个人吗?。”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一抬头,原来是昨天碰到的那人,正冲着自己笑。
桑山香织低头,本想假装不认识,没想到那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话多,真想拿针把他的嘴缝起来,居然冲着继父问:“这位,是您的小女儿吗?”
“是,怎么,你们认识?”
“也算不上认识,昨天,我们在歌剧院门口见过一面。”
“喔,原来是这样,是吗,香织?”
“嗯。”
不认识你还这样多嘴!还能说什么。
继父为自己介绍那家伙:“这是叔叔大学同学的儿子,叫阿迪勒,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主修现代油画和雕塑,我女儿香织,九年级学生。”
“你好。”
“你好。”桑山香织抬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有空来家里玩,孩子。”
“好的,叔叔,再见。”
知道了昨天旷课去了哪里,继父倒没有再追问自己,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