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当存高远,路从脚下行
“譬之树木,这诚孝之心便是根,许多条件便是枝叶。须先有根,然后有枝叶。不是先寻了枝叶,然后去种根。”
——王阳明
王阳明和同辈人不一样,他从小立志要做圣人,也就是去探究宇宙人生的奥秘。为此,他习读百家书,曾遵从朱熹的“格物致知”去格万物,最后从陆九渊那里找到了圣人之道,还领悟出了“知行合一”的道理。
一介文人,作战百无一失,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而他所做的,只是一直在修养自己。但是火候到了,就如同鱼跃龙门,化身为龙,自由地游走在天地之间,无往而不利。
志向对于人来说,其实是未来行为举止的驱动力,正如先贤孔子所说的:“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意思是说,将天地道义的实现作为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然后用道德的标尺来约束自己,以仁义作为自己处世的原则,同时还要学习六艺来丰富生活的内容。道德之性、仁爱之心、六艺之才,是实现人生目标必不可少的重要条件。而其中最重要的前提便是树立高远的志向,以志向来引导前进的方向。
秦朝丞相李斯年少时跟随荀子学习。由于家境贫寒,经常食不果腹。一日,李斯在厕所里看到粪坑中的老鼠,又小又瘦,一见到人就惊慌逃窜。过了几日,李斯去米仓盛米,看到一只在米仓中偷米吃的老鼠。这只老鼠又肥又大,见着李斯不但不逃跑,反而瞪着眼很神气地看着他。李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厕所中的老鼠见着我就拼命地逃跑,而这只老鼠见着我不但不逃跑,反而还敢瞪我呢?
李斯陷入沉思,反复琢磨两只老鼠间的差异,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又小又瘦、见人就逃的老鼠,是没本事没靠山、被欺负惯了的老鼠;而又肥又大、见人不避的米仓老鼠,认为自己很有本事,很有靠山,所以敢见人不避,目空一切。李斯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厕所里的那只小老鼠,非常可怜。于是,李斯暗暗发誓:做人也要如此,要做就做米仓中的大老鼠,绝不做那可怜的粪坑老鼠,不但吃不饱,还备受欺负!
悟出这个道理之后,李斯便告诉荀子自己不读书了。荀子问他不读书要去做什么,李斯说要去游说诸侯,求得功名富贵。就这样,李斯半途荒废了学业,开始追求富贵功名的人生。后来,李斯得到秦始皇的信任,当上了秦朝丞相。他在为人处世中处处奉行“老鼠哲学”——仰仗秦始皇的信任和自己的地位,打击陷害异己忠良,贪赃枉法,肆无忌惮。秦始皇死后,李斯便落了个遭人诬陷、满门抄斩的悲惨结局。
米仓中的老鼠激励着李斯立下了人生的大志,但是“老鼠哲学”却又让李斯一败涂地。“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固然重要,但人生全部的努力及其方向,更多地源于我们确立的志向。诚如王阳明所言:“譬之树木,这诚孝之心便是根,许多条件便是枝叶。须先有根,然后有枝叶。不是先寻了枝叶,然后去种根。”确立志向之时,倘若其心不正,则容易失之偏颇,惨淡收场;其志不高,则容易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然而,高远的志向只是心之所向的念想,如何将之付诸实践呢?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而最典型的莫过于“依于仁”“游于艺”,抑或徘徊于二者之间。
苏轼与佛印出游,看到一个木匠在做墨盒,于是即兴对诗。佛印曰:“吾有两间房,一间凭与转轮王,有时放出一线路,天下邪魔不敢当。”苏轼淡然一笑,对曰:“吾有一张琴,五条丝弦藏在腹,有时将来马上弹,尽出天下无声曲。”
同样一根线,苏轼与佛印看出了不同的人生哲理。佛印说的是眼前所见的墨盒里的线,用的时候要拉出来,非常直,就像为人处世所坚持的原则和底线,天下邪魔看到他的正直都不敢靠近。他强调了一个端直的人品和操守对实现人生目标的重要性。再看苏轼所言:我也有丝弦,不过不像墨盒的线那样要拉出来,而是藏在我心中。苏轼用弹奏只有自己能够明白的天籁之音来比喻他的人生——追求自由自在的欢愉。
上述二人不同的人生态度分别代表了中国人格理想上的两个支点:“仁”是嘈杂世界中生命自我选择与坚持的力量;而“艺”是令我们心神荡漾,触目生春的欢愉。这两点之于生活,就如阳光雨露之于草木,缺一不可。然而最为重要的,还在于“志于道”。王阳明高度强调道德的自我完成,在他看来,凡墙都可以是门,只有树立远大的抱负,循着高尚而伟大的理想之路从心头做起,才不至于鼠目寸光,荒废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