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引发的兵变
——“尼韦尔攻势”
1916年10月将终时,凡尔登之战看来要失败了,法军指挥官尼韦尔下令进行奇袭,德军措手不及,退出了早些时候他们攻占过的所有地方。对尼韦尔来说,这是鸿运高照的时刻,法国人渴望有一位英雄,就把他称为胜利的缔造者。尼韦尔夸口说,他掌握着胜利的关键,但他拒绝透露他的战略。1916年12月31日,霞飞退休,“凡尔登的英雄”尼韦尔接替了他。
平步青云的尼韦尔将军在被任命为法国陆军总司令时,已60岁了,凡尔登战役中那句引起所有协约国遐想的有名的口号“他们不得通过”,虽然常被人认为是贝当所创造,其实是尼韦尔创造的。尼韦尔和他的助手芒让将军筹划了一个计划,他们想发起一个攻势,收复德军在最初进攻凡尔登期间夺取的杜奥蒙炮台。1917年4月的阿拉斯之战,实际是英军为尼韦尔的攻势所做的准备。法国总理潘勒韦被尼韦尔的如簧之舌所打动,表示:“将军,如果你进攻的结果,只是收复我们这片广大的领土和它所包含的一切,政府和国家将认为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尼韦尔听后,报之以微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不足道的小小胜利而已。我在埃纳河聚集的120万士兵、5000门火炮和50万匹马,不是为了这样一点点战果的。”最后,他终于说服统帅部支持他发动了这次攻势。
尼韦尔担任法国陆军的最高统帅时,充满了信心。为他的“凡尔登战法”所震惊,人们对他的堂皇宣告是没有争议的,“这个经验是确定了的。我们的战法已经经过试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胜利。”尼韦尔的计划,包括由法军与英军对一个巨大的、无掩护的德军突出部位进行双管齐下的强击。1917年4月16日,大大加强的由米歇尔指挥的法国预备集团军,在从苏瓦松至兰斯64千米的战线上向德军发起进攻,企图夺取舍曼代达姆。这是一条与战线平行的一系列植被茂密的岩石山岭。芒让的第六军团和马泽尔的第五军团实施主攻,迪歇恩的第十军团实施近距离支援,其后是费约尔的第一军团。法军攻击军团的兵力总数达120万人,共7000门火炮。尼韦尔的计划并不是没有优点的。德国的突出部兵力配备薄弱,易受攻击,在1916年夏的索姆河之战中,防御部队牺牲惨重。但是如果德军事先知道,胜利是不可能的。不过指挥官们用乐观代替了判断,定出了不可能实现的速度。芒让夸口说,他的部下能以一分钟27米以上的速度跑步前进,并且能继续保持这种步伐至少几千米,对此表示怀疑的意见则受到压制。
尼韦尔是个十分重视宣传工作的指挥官,他非常重视部队的思想动态。在尼韦尔指挥的一些战役中,法军之所以能在不利条件下取得辉煌战绩,除去其他原因外,的确与他的宣传鼓动分不开。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战争中法军的最大哗变,却发生在他直接指挥的前线部队,这次哗变导致他被免职。在凡尔登,是靠对进攻计划进行冷静但充分的说明来鼓动战士热烈献身的。这一次,尼韦尔担心不那样做他的部队就会背叛,于是他下令进行堪与好莱坞报刊宣传员相比的宣传运动,对战略和目标加以提纲挈领的作战计划都发给士兵,军官对士兵做宣传讲话,以引导他们对决定性的胜利抱有信心,所以不可避免,德军也得到了这个情报。
尽管德军新的阵地与纵深野战工事相结合,极其坚固;但是,刚愎自用的尼韦尔并没有灰心丧气。他发起的进攻比以前规模更大,也组织得更好。他广泛地散发进攻计划和指令,甚至在伦敦的宴会上对女士们公开谈论即将来临的交战,没多久,德国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了解就和尼韦尔一样多了。
1917年4月9日那个可怕的复活节早晨,英军对德军的兴登堡防线西北翼,即位于该地之维米岭开始发动攻势,在交战的第一周消耗的火炮及弹药约达9万吨。当大炮仍在阿拉斯轰鸣时,由法军四个集团军组成的强大主力部队,于4月16日对德军发起突击,法军在兰斯北部发动的这场攻势被称为“尼韦尔攻势”。法军所要攻击的对象是伯恩的德军第七军团和比洛的德军第一军团。由于尼韦尔自信地公开夸口将取得胜利,德军对法军的进攻早已知晓。在攻击之前,德军飞机驱逐了法军空中观察员,德军炮火不断轰击仍处于行军中的法军坦克。法军的炮火移动弹幕相对于步兵移动过快,而步兵不得不对付德军预先计划的炮兵和机关枪火力及局部的反冲击。尼韦尔的助手芒让,是法国陆军中最顽强的指挥官,他的部队给他的绰号是“吃人的人”和“屠夫”,他是藐视生命的,甚至藐视他自己的生命。
49岁的芒让是专为战争而活着的,他自称非常赞赏他的非洲部队,可是他毫无内疚地命令他们冲向猛烈的机枪火力。法国精锐的塞内加尔部队被调来针对坚强的据点充当进攻的先锋,法军以大无畏的进攻精神奋勇向前,终于抵达并夺取了德军第一道防御阵地,随后被德军阻止。法军反复实施攻击但没能取得什么进展,整个攻势是一个大失败。在五天的战斗中,法军共付出了近12万人的代价,以至有人讥讽尼韦尔指挥进行的此次战役是“尼韦尔的屠宰场”。
在尼韦尔的指挥部里,总参谋部的成员不明白已经陷入绝境,以为有些讨厌的机枪碉堡造成了延误,但这些碉堡很快就会被打哑的,芒让又发出了催促前进的命令。勇敢的塞内加尔人,第一次辜负了他们的法国伙伴,冰冷的雨雪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他们冻伤的手不能拿步枪,他们蹒跚前进,直到他们的军官被打死。然后他们转过身来,急忙奔向后方。这次挫败压垮了法军本已濒临崩溃的士气,兵变随之爆发。首先是一个连的士兵集体拒绝执行进攻的命令,继而是几十个团的士兵纷纷效仿。不少士兵还挥动着红旗,唱着《国际歌》,进行反战示威。法国陆军发生了兵变,这也许是现代史上一支庞大军队中发生的最大兵变。徒劳无益的流血、无止境的战斗、不充分的休假、贫乏的娱乐设施、官兵间无法弥合的鸿沟、德国的宣传及俄国革命,所有这一切都起了作用,整师整师的部队拒绝执行任务,兵营贴满了布告,宣布士兵们拒绝再回到堑壕去,在巴黎,失败论者无所顾忌地宣传他们的和平主张。
应该说法国部队都是勇敢的,对战争所引起的苦难也是有思想准备的,在二十一个月的战争中,法军伤亡人数已达300万以上,但现在他们再也不肯被赶去遭受屠杀了,在谋求补救的一切合法手段遭到否定之后,部队爆发了反抗,在此后两个月中,法国陆军处于瘫痪状态。尼韦尔连同他的大话全完蛋了。法兰西为濒于崩溃边缘的局势不寒而栗。在极度失望之际,法国政界把权力移交给乔治·克里孟梭——一个始终以冷酷的态度看待危机的政治家。转过来,他又任命“凡尔登的救星”贝当接管了法军的指挥权,去重新组建军队。克里孟梭竭力使巴黎恢复秩序,贝当则用强制性手段整顿军纪。贝当以其老练、坚定和公正平息了兵变并恢复了形势,约55名叛乱首领受到处决,法国继续进行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