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父子二人回到小屋已是傍晚,万物都沉浸在柔和,朦胧的夜色之中。孟实与点亮了烛灯,灯火如豆,融融照亮了大小屋。
二人一句话也没说。孟实与下午四处奔波,又放肆的大哭了一场。此时的他双眼无光,满脸倦色。心想着弄些吃食给老爹,好让他早早休息,依稀想起自己今日打回来的那几条小鱼儿。屋里屋外寻了个遍。万幸之中,孟实与在屋外的墙角处找到了那几条已经晒成鱼干的可怜小鱼。
凑合着给老爹熬了点鱼汤,伺候着睡下。自己则吃掉了那点鱼骨头上剩下的鱼肉。又想来今日白天时温泽辰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烦闷的扯了扯黏住自己的衣衫。顿时恍然大悟过来,埋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果然早已酸臭不堪,转念一想道:“难怪一路上老爹走路都没平时喘的厉害了,我道以为爹的老毛病好了,结果是憋的。”
烧水洗浴,正细细的洗到一半,突然闻得里屋又声音传来。“孟…..哎!”像是在叫他,孟实与只当是今日公子的伤口恶化了,正难受着。于是麻利的穿好衣服,顾不得擦干头发上的水。就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一进门,孟实与发现温泽成正斜躺在床上,伤口朝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嘴角噙着笑:“你去哪里了,怎么这幅模样?莫非那头熊…..”温泽成讪讪的抿了抿嘴又说道:“那个胖子把你扔海里了?”
孟实与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哑着声音:“无事,我在沐浴罢了。”
“那你声音怎么了?他把你揍哑了?”温泽辰又问。
“无事,我……噎着了。你喊我作甚?”神经紧绷的一整天,孟实与疲惫不堪。在打不起精神跟眼前这人开玩笑。
“哦!今日我不是又昏了嘛,我怕那人又折回来欺负你们,所以喊你看看有没有事。”
孟实与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番,又低头下去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若大哥真的折回来,算起今日的账,他父子二人,爹还有命可活,他就不一定了。
温泽辰见孟实与湿润的发梢上慢慢凝出一滴水珠,将落不落,伸了只手,将那滴水珠直直的弹了出去。孟实与盯着温泽辰近在咫尺骨节分明的手瞪大眼睛,张了张口,随即又将要说的话堪堪咽了回去。
憋了半天总算脱口道:“你先休息吧!”
微微一颔首,转身出了房门。留下温泽辰若有所思的盯着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鲛人族那边怎么样了”他喃喃自语道。
话说那晚,在鲛人族的小寨子里,妖邪大败,被众弟子驱回魔界地界,立下保证永不再战。大胜归来,却独独见不到温泽辰的影子,有弟子在寨子里拾到温泽辰的佩剑,便暗自揣测,莫非温家大公子如此不济,这么不小心就葬身妖腹?消息百里加急传回羽宿。温老宗主大怒,派人全力搜救温泽辰。
而这头,温泽辰灵力被腰间那一刀所封,想要冲破恢复许得等些时日。或许不到自己恢复,同宗弟子就找到他了也不一定。越想越乐观,便索性安安生生的在孟实与这里住下了。
按理说,仙门的公子大多都是修行之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对于这平民百姓的活计,应当是碰都不会碰的。更别说是生活在孟实与这个不是一般穷苦的家里。可温泽辰却大大的不同。他不仅适应的快,而且算得上无缝衔接!
翌日,温泽辰被一阵细微的摸索声吵醒,拧着眉头,翻了个身,大概是忘记自己有伤在身,转身的一瞬间牵动伤口,疼得温泽辰呲牙咧嘴,一时间睡意全无。微怒的睁眼一看,原来是孟实与在房间里猫着身子搬动着什么。看得出他已经很小心努力的降低着声音,可修习之人听力本就比常人好。温泽辰被吵醒这事,怪不得孟实与。
“孟哎,你干嘛呢?”温泽辰问道。
本来提着胆做事的孟实与,被这背后突然传出的声音结结实实的下了一大跳。幽幽的转身,正对上了温泽辰眼中盈盈的笑意。孟实与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着地上那些散落的书籍:“搬书呢!”
“搬去哪里?”温泽辰不解的问道。
“搬去集市,今天时辰早些,应该能多卖几本。”孟实与道
“哦?能带我一起吗?”温泽辰一挑眉,凑到孟实与身边盯着他。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孟实与只觉着浑身不自在,便点了点头,抱起脚边散落的书,飞快的走出门去。温泽辰在后面优哉游哉的跟了上去。
简单喝了几口有米的水,哦不,是粥。孟实与推着小车,温泽辰搀的老爹,一行三人踏着海平面上翻起的鱼肚白,哒哒上了大路。
三人守了一上午,隔壁卖包子倒是人来客往。可惜,财神爷的风只刮到小推车的车轮子边就停了,多一点也吹不到孟实与这边来。温泽辰坐在小推车旁打着哈切,身旁站着孟实与依旧精神抖擞的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就好像每个人都买了他的书似的。老爹早就躺睡在墙角大梦周公去了。
温泽辰百无聊赖中抽了一本拿来看,翻开第一篇,赫然写着:‘欲修行仙道,必先绝根。心无杂念,方成正果’。不由得虎躯一震。如若都按此书上写的练习,那仙门世家不就成了凡世间的监栏院。哪里还会有年轻子弟后来居上,如此下来,仙门亡也!
扔掉这本,另看那本,书中画的是些奇怪难懂的功夫招式,温泽辰信手翻了翻,白眼都翻到家了,总结一句;“胡说八道,姿势甚丑!”
一旁的孟实与靠边坐了下来:“你在看什么?”温泽辰又当着面翻了翻手里的书问道:“你在哪里找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拿来卖的?这上面根本就牛头不对马嘴嘛。”
“是吗?我看看。”孟实与凑近看了看书中内容,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
“你看得懂吗?”温泽辰一针见血。
“看不懂啊,但我觉得画得挺好!”孟实与点头肯定道。
温泽辰打好了腹稿刚想开口辩驳一番,好教他做人。孟实与支棱着脑袋抢先一步问道:“对了,我还没问,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温泽辰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嘴角含笑着抚了抚额,目光如炬,正襟危坐道:“我乃仙门羽宿温家的子弟,鄙姓温,名朗,字泽辰。”
说完这些,温泽辰以为在人人都求仙慕道的凡界,尤其是这种生活不如意的子弟,应该会崇拜自己崇拜得不得了,甚至于马上恨不得跟他攀上朋友。结果,孟实与是个例外。
温泽辰见孟实与久久没有回应,便转头看向他,孟实与正兀自翻看自己刚才的那本书。
“喂!你在听我说没有。”温泽辰不满的用手j拐子捅了捅坐在旁边的孟实与。身旁之人将头重重的点了点,漫不经心道:“听到了,你叫温泽辰。”
“还有呢?”温泽辰不死心的追问道。
“没有了啊,你就说了这么多。”孟实与一脸无辜道。
温泽辰有心想着孟实与是故意为之。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以装傻充愣来将温泽辰是仙门弟子之事搪塞过去,以填补他心中的巨大落差。
温泽辰拍了拍孟实与的肩,语重心长道:“其实孟哎,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的,既然你救过我,那于我也是有恩,我们自然算的上是朋友的。”
“嗯?你在说些什么?”孟实与疑惑不解的问道,“还有,孟哎是谁?”
温泽辰也被问蒙了:“难道我们说的不是一个话题吗,你不是叫孟哎吗?”
孟实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叫那个的,我叫孟实与。谁告诉你我叫孟…..哎?”
“你自己说的啊,那日我昏迷前,你说你叫孟哎!”温泽辰一本正经如实回答。
孟实与脸上越笑越僵:“你当真是仙门弟子?”
“对啊,如假包换”。温泽辰一脸春风得意道。心里美着孟实与是知道自己仙门之人。说不定就对他崇拜万千呢。一偏头又冲着孟实与道:“实与,你没有字吗?”
身旁的少年神色黯淡了下来,片刻之后,沉声道:“我还行过取字仪式,我们家就毁了,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取字也无甚意义!”
温泽辰自知气氛不对,转而一笑,伸手一勾,搭上了孟实与的肩膀:“我也觉得无甚意义,人就只有一个,取名太多,都不知道叫什么。是吧?孟哎!”
孟实与眉头一拧,一巴掌拍在温泽辰手上,径自走开,不在理他。温泽辰双手向后一支,撑在地上,望着逆光而立的孟实与,轻声一笑,眼里映入了少年的身影背后是灿烂的余晖。